一出隧道,周佳樸將顧拙鳩的提醒悄悄告知元輕白和慕降霜兩人。
元輕白和慕降霜各自對視一眼,挪到存放屍體的車廂密談。
“一圓一豎是什麼意思?”
“指著那老頭又是什麼意思?他有問題?”
“關鍵是從死者身上找共同點。”
理是這個理,問題在於怎麼找?難道現場招魂問死者死前乾了什麼才被鬼害?
這時周佳樸帶著鄭靜過來說:“她或許能提供一點線索。”
慕降霜:“說說看。”
鄭靜壓低聲音說她先後被隧道惡靈和吊死鬼攻擊,差點死在吊死鬼手裡,是顧拙鳩救了她,說到此處忍不住問:“剛才車頂上的動靜不小,本來還在車廂裡的隧道惡靈一瞬間離開,出隧道後,周佳樸敲車窗也沒得到回應,顧大師是不是……掉隧道裡了?”目光帶著些許希冀詢問:“顧大師能平安無事嗎?”
慕、元二人對視,沉默以對。
普通人爬上高速行駛的地鐵車頂本來就危險,何況外麵還有窮凶極惡的紅衣厲鬼。
雖說顧拙鳩本事不小,也有些驅鬼的經驗,可他到底是野路子,沒有法器,也許有兩三張可用的靈符,但在紅衣厲鬼麵前頂不了多大用。
除非天尊保佑,福生無量,否則凶多吉少。
鄭靜見他們沉默就明白了,心底瞬間湧現難過的情緒,周佳樸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另一節車廂的小情侶依偎著靠在車門邊,男友低聲安慰不停哭泣的範曉秋,後者從進車就開始自責:“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大師不會出地鐵,也不會來不及上車!”
十幾分鐘的路程就有三隻恐怖厲鬼,己方不僅死了三個人,還損失一個最有主意的大師,眾人的情緒已經可以用絕望來概括,處於隨時崩潰的邊緣。
已經有人編輯臨終短信,準備發給家人,獨自麵對必然的死亡結局。
慕降霜和元輕白也是焦急,如今的局麵說到底還是他們的掉以輕心導致的,十幾條人命捏在他們手裡,哪敢輕言放棄?
因此腦子瘋轉,試圖通過蛛絲馬跡尋找吊死鬼的行蹤。
“顧拙鳩到底發現了什麼?他想提醒我們什麼?”元輕白陷入沉思,“吊死鬼襲擊生人的規律是什麼?”
看著女白領的屍體,目光挪到她死前的位置,就在扶手立杆旁邊,而鄭靜說她當時‘軟了雙腿,背靠立杆才沒摔倒,但是摸到脖子套了根粗糲的繩子’……地鐵乘坐條例規則裡,似乎有一條禁止背靠扶手立杆以及在拉環、立杆等地鐵設施上嬉戲的規則。
假設鄭靜就是背靠立杆,觸犯規則而被攻擊,那麼女白領死在立杆旁很有可能就是驚慌之中背靠立杆,如果這就是殺人條件,那麼吊死鬼借此偽裝成什麼?它藏在殺人條件的哪裡?
視線不自覺向上移動,順著立杆看到車廂正中間的橫杆,以及橫杆下齊整排序的拉環,眼下就有兩個死飛青年拉著拉環警惕周圍環境。
形似倒立波板糖的圓和豎……
“地鐵拉環……”元輕白陡然感覺到毛骨悚然,死死盯著再尋常不過的地鐵拉環:“吊頸麻繩!”
附身活人對鬼怪而言,擁有無可抵抗的誘惑力,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將懷疑目標放到活人身上。
地鐵二十幾號人,誰都可以被吊死鬼附身,才死七天的替身鬼怎麼可能抵抗得了附身活人的誘惑?誰會抬頭去看車廂裡的上百個吊環?誰會懷疑身邊普通到絕對會被忽略的設施?
“頭七而已,未免狡猾過頭了。”
元輕白嘀咕一句,把她的發現告知慕降霜,後者不動聲色地藏起內心的驚訝。
“你覺得會是哪一個?”
避免打草驚蛇,必須一擊即中,不能再有人死了。
“顧拙鳩最後指了誰呢?”
二人看向老頭。
老頭身旁是李觀琙,他盯著車廂頂又看入神了。
周佳樸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二位大師,你們是不是發現線索了?我懷疑顧大師最後指的人不是老頭,而是那醫生!他本來就很奇怪,誰大半夜穿白大褂搭地鐵?都這級彆的醫生了,還買不起一輛代步車?還有,我懷疑他不是想拉顧大師,而是把顧大師推出去!”
當時所有人顧著範曉秋,讓李觀琙堵住車門,都看見他把手伸向顧拙鳩後背,事後他澄清是想拉回顧拙鳩,但誰知道是推還是拉?
慕降霜看了會兒李觀琙就收回視線,神色平靜地說:“不是他,我相信顧拙鳩的判斷。”
就算李觀琙有問題,他們也對付不了,不如維持當下的和平,儘量保住性命。
“我去吸引吊死鬼的注意,輕白你見機行事。”
“嗯。”元輕白兩手掌心都是雷符,吩咐周佳樸和鄭靜去說服兩個死飛青年離開吊環。“都給我貼邊上去,避免等會兒打起來擋道。”
周、鄭二人聞言鬆了口氣,不是吊死鬼在那兒就行。
等他們把人都勸離吊環,慕降霜來到老頭跟前問他能不能讓個座,老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旁邊這不是空位?你存心找事啊。”
“您不讓座?”
大爺挺暴躁:“讓個屁。”
慕降霜歎氣,猝不及防地拽起老頭迅速搶占他的位置,氣得老頭直跺腳:“你怎麼欺負老人呐?你起來,趕緊起來!我告訴你,你再不起來會死的!得我盯著……我盯著它……盯著、盯著什麼?”
元輕白愣了下,難不成大爺一直看得見吊死鬼?他以為他盯著鬼,鬼就不會殺人?
她快速看向慕降霜,卻見慕降霜如同老頭之前那樣,直勾勾瞪著前方的車廂頂,表情是有內而發的驚恐,仿佛看見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而此刻座位上的慕降霜以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看到了吊死鬼,正對著他的橫杆上垂落一根淺紅色的吊頸麻繩,男鬼的脖頸就套在麻繩裡,脖子有骨頭明顯被勒斷的凸起,臉色死灰,眼球暴突到幾乎快掉出眼眶,嘴巴大張到裂開,露出醜陋的牙床和垂落到胸口的舌頭。
雙腳腳尖點著地麵,隨車廂晃動摩擦地麵,發出咄、咄、咄的聲音。
普通的襯衫長褲猶如每一個中學男教師的穿著,但原本白色的襯衫下擺被鮮血染紅,足見他正邁向紅衣厲鬼的升級路。
暴凸的眼球直勾勾瞪著慕降霜,恐怖的驚悚和陰冷將慕降霜牢牢鎖死在座位上,渾身動彈不得,無法做出回應。
但是足夠元輕白“看見”吊死鬼的藏身之處了,她兩步上前,先後轟出掌心.雷符,空曠寂靜的車廂一瞬間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電燈閃爍,電流滋滋作響,驟然狂風大作,似有惡鬼於空蕩蕩的車廂裡快速穿梭,尋找附身目標。
元輕白大聲喝道:“所有人都給我貼緊車窗,不要跑到立杆吊環下麵!”
惡鬼在前,誰敢不聽?
膽小的人已經閉上眼睛,恨不得自己是隻壁虎,這輩子就和牆壁鎖死了。
吊死鬼一離開,慕降霜就能活動手腳,一把跳起,轟出雷符,厲鬼吼聲更為淒厲,電流燈泡躥得更厲害,車廂內明暗交替,一股無形的巨力將慕降霜和元輕白兩人撞翻,接著是無形的吸力將元輕白吸到顯露真身的吊頸麻繩下麵。
“元輕白!”被巨力壓在地麵的慕降霜目眥欲裂。
此時麻繩套住元輕白的脖子,收緊上勒之際,始終沉默的李觀琙撿起他們掉落地麵的雷符直直打中吊死鬼真身。
掙脫束縛的慕降霜毫不猶豫用掉他僅有的殺鬼符:“諸斬邪鬼,辟屍千裡,殺!”
響徹車廂的慘叫過後,吊死鬼附身的吊頸麻繩就從它偽裝的吊環上掉落下來,淺紅顏色退卻,恢複原來的麻黃色,電流恢複正常,燈光大亮,籠罩在眾人心頭的恐怖陰霾終於消除大半。
元輕白捂住脖子,火辣辣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慕降霜撿起吊頸麻繩,衝李觀琙道:“多謝相助。”
這一刻兩人都打消對李觀琙的懷疑,沒有厲鬼碰過雷符後安然無恙。
吊死鬼被解決,地鐵返回留仙站,經過隧道時沒有廣播提醒,燈光還是熄滅了,沒人敢出聲,想到犧牲的顧拙鳩就心情沉重。
這時響起甜美的播音女腔,提示列車到留仙站。
列車緩緩停下,眾人望著明亮的月台一動不動,範曉秋哭腔顫抖:“外麵還有一隻紅西裝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