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鳩垂死夢中驚坐起:“你不早說?”
不知道意圖嘲諷誰,反正誰拿到手,誰就被嘲諷。
顧拙鳩美滋滋:【你還說初戀不愛我?看,他懂我。】如果能再死一遍就更愛他了。
*
剪輯室裡的同事還在敲鍵盤,劈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尤為響亮。
“副導演愣住了,他終於知道黑暗裡一直碰他肩膀的東西是什麼。可是工作室當時沒開空調,沒開門窗,沒開風扇,那麼碰他肩膀的,是屍體,還是沒死的、正在掙紮的人?”
陰長生就是當初將他賣進鬼門的父母的友人,最終導致他背負三道鬼門、父母失蹤而祖父至死都沒再見過兒子、兒媳的罪魁禍首。
掛靠黃仙堂口……
“我問你是不是李觀琙搞出來的屍解仙計劃,你說不確定,我以為你不知道。”小靈寶說它當時的確不確定李觀琙有沒有參與開發,沒說它不知道發起者。顧拙鳩正色問:“是誰?”
“我老家認為人死後會附身飛蛾,而且物老有靈,大和老是一樣的,動物
體積太大,說明活得老,我們也認為有靈。”
他記得上次處理留仙地鐵事件的人就是黃仙堂口的?這次處理一起病鬼風水局相關的單子,似乎也是黃仙堂口。
無趣。
如果說此前答應小靈寶重建地府是為了父母,現在便又多了一個理由為之努力。
上書標簽:雜碎。
“你無法控製這種生理反應,連睡夢都在恐懼、不安,於是失眠,終日惶惶,直到崩潰,自殺。”
這裡分明是一處後天人為的養屍地!
“陰長生!”顧拙鳩臉色陰沉,唇角緊抿,向來溫和的氣質陡然凜冽殺伐,難得有如此外露的情感,小靈寶還挺詫異。
伏案書寫至天明,陽光灑落,風水缸裡的紅魚一擺尾,甩出一串晶瑩的水珠,倏地鑽進荷葉裡,天井的大銅爐和後廳內三隻小香爐揚出嫋嫋青煙,營造出幽靜安謐的氛圍。
顧拙鳩隱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希望我們勝算大一點。”
“副導演憑記憶尋找門的方向,像一隻無頭蒼蠅亂撞……這時,有什麼東西碰到他的肩膀,一左一右,頻率相近,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惡意的視線凝固在他身上,以至於他無法控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看看。”
這時有輛藍色轎車停在彆墅門口,下來一個年輕男性,推開鐵門站在庭院,直到裡麵有人傳喚才畢恭畢敬地進去,站在玄關處,低著頭,室內光線昏暗,常年燃燒一種味道濃烈以至於久聞會作嘔頭暈的香料。
“但是副導演不信鬼神,沒想歪,還是摸到門的方向走了。結果第二天警方找上門,說工作室的兩個工作人員上吊自殺,死亡時間是淩晨三點,正好是副導演上門找人的時間。”
*
【當然。】
“你說的是像我這個樣子嗎?”
影視城如匍匐大地的野獸,沉沒在一片深海似的死寂,自上而下俯瞰,僅能瞟見三兩盞朦朧燈光。
女人還是很冷靜,但是給麵子的笑了笑。
【就是屍解仙計劃的發起者。】
如果有屍體埋在彆墅地底,不出十年,必成僵屍。
許冠俊僵硬,緩緩扭頭,女人不知何時貼得很近,臉貼著臉,足夠他看清她嚴重充血的眼睛,眼球凸出一個恐怖的弧度,一戳就會掉出眼眶,眼瞳左右轉動,並不向著同一方向,表情是一種極端的恐懼和戒備。
許冠俊有點生氣,湊上前去看,瞬間變了臉色,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拽起客廳的女人就跑。女人問他怎麼了,許冠俊說:“你那同事不是人!他眼睛充血,幾乎快掉出眼眶,兩隻眼珠一邊向左、一邊向右地擰——這是人嗎?”
【他姓陰。陰長生。】
事情起因、經過和結果都說得通,彆遙試探十方救苦這位半步天師的來曆,都被不著痕跡地推回來,不由感慨,高手藏於民間,一個小小的黃仙堂口也有如此經驗豐富的總經辦。
*
半夜,顧拙鳩突然被腦子裡的小靈寶吵醒,它像是喝醉了興之所至,張口就來:【其實你毀掉病鬼屍體時,不著急逃跑的話,就會發現床板底下還放著一個銀色手提箱。打開來,你能看到裡麵存放一遝資料,都是病鬼偷偷記錄的屍解仙計劃相關資料。】
“……”
“你認識?”
【可我比那堆資料好用。】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小靈寶爆料:【資料被你初戀拿走了,他還在手提箱裡放了親筆畫的畫,內容是一堆雜碎。我懷疑他想內涵誰,所以我提醒的話,被嘲諷的人就是你了。】
心情快樂的顧拙鳩睡不著,於是下床,拿出父母的怪談記錄,翻出最新空白頁,端正地寫下一行字:[樓屋風水煞改造條例報告,地點:留仙區永富大廈。]
風不進,水不流,門前無樹,地氣下沉,昆蟲植物不可生,一派死氣沉沉,而前方正對彆墅的大山山頂下方有一十來米寬的波浪形裂縫,寸草不生,與旁邊鬱鬱蔥蔥的樹林形成鮮明對比。
許冠俊被女人的反應激起好奇心,於是換了個故事:“一個副導演來找影視城工作室的工作人員談交接,開門進來,沒人。門還被風吹上,他想開燈,可是燈壞了,窗外的路燈也沒亮,室內伸手不見五指。”
前方一道竹簾遮擋陰先生的身影,隻聽他溫和的聲音回複來人,
道是東西都放下來,又問他的事業如何,男子更為恭敬地低頭:“一切順遂,謝謝先生關心。”
出門時,手機收到新動態,點開一看,是ID叫‘十方救苦’的陌生新號主動加他,認領永富大廈殺病鬼的‘世外高人’,彆遙點進主頁,發現是個新號,很多資料都隱藏,明白這是個黑號。
女人邀他進屋,屋裡是一個工作室,設備齊全,工作廳正對一個視頻剪輯室,裡麵有一個同事裹著毛毯,側對著工作廳,僵硬麻木地敲擊鍵盤,電腦折射出來的藍光照到他臉上,無端叫人聯想到深海裡泡得發白的屍體,或是停屍間被解剖過的屍體。
小靈寶:【……】問題是李觀琙的嘲諷屬於無差彆攻擊,單純看誰先拿到手。
許冠俊應聲的同時,打中一隻飛蛾的翅膀,就要踩死它之際,女人攔住他,撿起飛蛾放到旁邊的石墩上。
一句話似乎罵了三遍?小靈寶:【嗯。】
彆遙點頭。
一隻驚弓之鳥。
男子麵露猶豫。
許冠俊下意識看向飛蛾,成年人巴掌大,灰撲撲的顏色,後背的紋路乍一看像人臉,不由頭皮發麻,但是不以為意:“沒你們那麼多規矩,太迷信了。”
“如果你去過,就會知道毛骨悚然的感覺。”
“和咱們這行有關。傳說相機能攝魂,鬼魂喜歡藏在裡麵,乾我們這行的,經常需要麵對鏡頭,或者調試鏡頭。每一個烏黑的鏡頭是冰冷的,無處不在,無所不能,你不知道鏡頭背後藏了什麼,如果被它盯上,它就會一直窺視你,帶著強烈的、純粹的惡意。隻要它出現,你就會感覺毛骨悚然、心慌……你有沒有獨自去過荒屋、荒山之類的地方?”
不愧是高人,行事真謹慎。
是夜。
明江市南田區,一半山腰中式彆墅,刮著厚厚一層白膩子的牆給人一種灰蒙蒙的不愉悅感,純黑色鐵門位於正中,無門牌,沒鎖,入內便是荒涼空曠的庭院和白色的彆墅,天空陰沉,灰雲聚攏,常年無陽光照射。
影視城死氣沉沉,冷冰冰,陰森森,尤其南方封建迷信的氛圍以及影視行業裡的‘禁忌’,一再超出來自北方的許冠俊的認知,他和女人
商量工作的時候,心裡居然有點毛毛的。
許冠俊盯著女人的墨鏡,墨鏡下的紅唇,紅唇下一顆痣,潔白的下巴、修長的脖子,脖子上綁了一條柔軟的絲巾。
許冠俊停在一棟民國粵式小樓門前,煩躁地按門鈴,不耐煩地揮開撲到臉上的飛蛾,看向頭頂的燈才知這群飛蛾圍繞燈罩振動翅膀,撲向滾燙的燈膽,滋一聲落地,地麵大量的飛蛾屍體。
門打開,出來一個大半夜還戴墨鏡的女人:“來了?”
男子忐忑地掏出紙,遞出去,有一個等比例放大的紙人撩開竹簾,拿走紙,半晌無聲。豆大的汗珠布滿男子的額頭,隻因他看過紙上的內容,惟妙惟肖地畫了一堆豬下水。
顧拙鳩愉悅:“所以收到李觀琙雜碎嘲諷的畜生是陰長生那條老狗?”
彆遙發私信,問十方救苦在永富大廈的細節,又私信問黃仙堂口經理,處理方文茵這單的人是誰。
完了,無量天尊,我們的小顧是真戀愛腦!
男子:“十號待過的地方都發生火災,相關被焚毀,倒是在永富大廈頂樓,有十號出沒痕跡的地方發現一個銀色手提箱,裡麵……隻有一張紙。”
女人聽完,麵無表情,不感興趣。
這時候,剪輯室裡的男同事去洗手間,許冠俊也去。洗手間裡,燈光亮堂堂的,晃得眼睛出現虛影,燈下是一動不動的男同事。許冠俊上完,洗手,餘光瞥見男同事的眼睛是紅的,於是給他眼藥水說:“熬幾天了?滴點兒,好用。唉,都是社畜,跟條狗一樣伺候那群光鮮亮麗的祖宗……”
就像……
“怎麼?”
女人心不在焉:“什麼?”
十號實驗體被發現,玄門知道屍解仙計劃,安順醫院暴露,但陰先生不擔心,因為該撤離的,都已撤離,留在那裡的東西,玄門暫時動不了。隻是十號從以前就喜歡藏小心思,恐怕記錄不少屍解仙計劃的相關資料,被發現的話,是個不小的麻煩。
明江市留仙區影視城素有粵東小橫店之稱,曾誕生多部爆款電視劇,近十五年來,隨資本重心轉移、港影沒落和新影視崛起,明江影視城逐漸沒落。
“陰
先生,入藏所需都已準備好了,新的身份證和機票在這兒。小佛母一直在我們眼皮底下,傳經授渡,並無異常。”
男同事低著頭,不搭理,不領情。
顧拙鳩垂眸,語氣淡淡:“他還活著,真好。”能親自砍下陰長生的腦袋,真好。
“……”顧拙鳩挑眉,“聽起來,似乎有人代替我被嘲諷了?”
當他休息完畢,回來詢問畫師結果,得到一幅戴黑色口罩、有一雙桃花眼的畫像。
但不得不說闊彆三年,十號你膽是真肥啊。
假使有風水師到此一看,必然驚愕失色,惶惶不安,因這彆墅分明是聚攏陰氣、煞氣極重的風水,尤其彆墅前方的山體,屬於煞砂中最凶險、少見的斷煞,主遭橫禍、斬首無人收屍之慘狀。
小靈寶不樂意:【有我不夠?】
“嗯。”
陰先生:“讓你去找十號留下來的內部資料,找到了嗎?”
聊著聊著,許冠俊開玩笑:“你聽過窺視眼的故事嗎?”
黃仙堂口經理叫毛小班,提前一步詢問元輕白,後者正處理彆遙發到十方救苦的私信,互相串通,說十方救苦是世外高人,三洞道士,掛靠黃仙堂口特彆顧問,處理方文茵這單的人是元輕白和十方救苦,追蹤調查過程中發現永富大廈的病煞風水局,因此兵分兩路。
他們在聊一檔開播即爆火的綜藝,以懸疑解密為主,擦邊靈異,那檔綜藝準備開第二季,選中南方的明江影視城作為拍攝場地,許冠俊是被派來的副導演,和這邊的工作人員負責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