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紅纓不是嚇大的,立馬鏘聲道:“我不回去。”
風君屹單手揪著聶明朗的衣領,高高舉著拳頭,冷笑道:“你回不回?”
風紅纓雙手抱胸,不屑道:“不回。”
拿聶明朗威脅她,有毛病嗎?
風君屹氣急,眼瞅著硬邦邦的拳頭要落下來,聶明朗絕望的閉上眼。
“有話好好說,打人是啥子道理?”
馬支書適時站出來,踩著積雪將半死不活的聶明朗從風君屹手底救出來。
聶明朗半分鐘都不想呆在風家兄妹這裡,對著馬支書連聲謝謝都沒說就一溜煙跑了。
“啥子事不能坐下來談?”
馬支書覺得風君屹很不像話,斥責道:“你妹妹小風同誌和聶知青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做哥哥的,問都不問就吼,這是當哥哥該說得話嗎?”
風君屹皺著眉,他就是直性子,一時難改。
“這裡是公社,今天多少知青侯在這等成績,你好歹給你妹妹留點臉麵成不成?”
馬支書虎著臉教育。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疼你妹妹呢,可你瞧瞧你乾得好事,在公社大院又是打人又是脅迫,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妹妹和聶知青有什麼,我告訴你,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小風同誌行得正坐得直,她和聶知青什麼事都沒有!”
風君屹在軍隊直來直往慣了,他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您說得我會反思。”風君屹撿起地上的手套,“可這幅手套上的刺繡是我外婆親手繡得,喏,反麵有個‘纓’字。”
馬支書臉色訕訕,風君屹掃了眼探頭探腦往這邊看的知青們,忍著怒火將風紅纓拉到吉普車後座。
“開車。”風君屹吩咐司機。
風紅纓甩開風君屹:“手套的事我能解釋,但我現在不能回家。”
風君屹深吸一口氣,嘖道:“好,你解釋。”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話幾乎坐實了風紅纓和聶明朗之間的事,趕在風君屹發火前,風紅纓乾脆道:“大哥,我敢對著你身上的軍裝發誓,我不回家絕不是因為留戀那個男人!”
“真的?”風君屹抹了把冷臉,眉頭依然皺著。
“等會,你發誓就發誓,和我身上的軍裝有何乾係?”
低矮的車廂裡,風紅纓笑了,眼眸彎彎。
“因為再過不久我也會穿上這身軍裝。”
“什麼意思?”風君屹喉嚨滾了下。
“把車開回去吧,前邊路不好走。”
風紅纓笑容不減:“哥,我大概考上大學了。”
就在剛才,小開叮得一聲響:【恭喜宿主,賀喜宿主,宿主觸發的隱藏任務‘大魁天下’,目前總進度:100
宿主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摘下桂冠,獲得‘狀元’盾牌
技能:開啟後世知網,100積分使用一小時,佩戴此盾牌延長一小時
是否立即佩戴?】
風紅纓點了‘否’,笑吟吟的對風君屹道:“大哥,現在掉頭,說不準你還能第一時間聽到我考上大學的好消息。”
-
此刻公社大院裡,接線員一邊聽一邊記,堵在門窗邊的知青們皆屏息凝神。
吉普車開回來時,大院裡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張開雙手迎著風雪仰天嘶吼,有人罵自己不爭氣,跪在踩至泥濘的雪坑裡一個勁地扇自己。
“紅纓!”
一下車,蘇寶琴噙著淚撲過來抱住風紅纓,嘴裡笑嚷著:“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風君屹清咳了下。
蘇寶琴緩過頭,高興地抹淚。
側身衝風君屹嗤了聲:“紅纓是咱們中考得最好的,你該替她自豪!”
風君屹摸摸鼻子:“我知道。”
蘇寶琴挽住風紅纓,一臉驕矜:“你知道什麼?你怎麼不問問紅纓她考了多少分?要去哪個大學?”
風君屹直愣愣地接了句:“我不知道她考了多少分,不過學校我知道,海軍指揮學校。”
說起母校,風君屹抬腿稍息敬了個軍禮。
放下手,風君屹欣慰地拍拍風紅纓的肩膀:“我風君屹的妹妹就是有誌氣,好樣的!”
風紅纓但笑不語,蘇寶琴長長‘啊’了聲:“紅纓,你考那個分數去海軍指揮學校是不是不太好啊?”
497分,這麼高的份不應該奔著首都那幾所大學去嗎?
風君屹這才想起分數,海軍指揮學校錄取分可不低。
“你考了多少?”
風君屹問風紅纓:“確定能考上海軍指揮學校嗎?這所大學的分數不是一般的高,不是你想考就能考上的。”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就像篤定風紅纓之前都在說大話。
風紅纓:“……”
“分數高?”蘇寶琴切了句,“咱紅纓考了497分,你說她能不能去?”
“497?!”
縱是自視淡定的風君屹當即也不淡定了,看自家妹妹就跟看外星人一樣。
風紅纓笑得張揚,抬手敬畏地摸摸風君屹身上的軍裝,齜著牙。
“大哥,還得麻煩你回去跟家裡人說一聲,我暫時就不回去了哈,回頭我直接去學校報道,咱兄妹倆學校見~”
風君屹尷尬萬分,他突然覺得他的這位大妹好像比他還厲害。
這消息要是傳回家裡,爸爸應該更尷尬吧。
全家最不看好的一個女兒,卻是最有出息的。
-
壽河村的百姓得知風紅纓考了高分後,那激動的勁頭比風紅纓自個還高昂。
當天下午,馬支書掏腰包買了掛鞭炮點了起來。
劈裡啪啦聲中,風紅纓等幾個考上大學的知青被鄉親們簇擁著往稻場上走。
還沒到稻場,風紅纓就聽到了歡樂的鑼鼓聲。
稻場上準備良久的舞獅隊看到風紅纓,驀然騰起,歡鬨聲不絕於耳。
風紅纓好久沒這麼玩了,躍而跨步晃著身子跟在隊伍後邊哈哈大笑。
舞獅的小夥子很上道,摘下獅子頭拋給風紅纓。
“紅纓同誌,你來——”
風紅纓反手接住,沒有任何忸怩,猛地提氣隨著鼓點往正中央的樁子上跳去,動作穩穩當當。
“好!”
一直板著臉的風君屹率先破了功,鼓著掌喝彩:“再來一個!”
圍觀的馬支書本來還擔心一根筋的風君屹會不喜風紅纓‘瘋瘋癲癲’,看到這一幕,馬支書堆起笑容。
這就對了嘛,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不挺好的嗎?
“再來一個!”馬支書吆喝。
隱在獅子頭下的風紅纓嘴角微彎。
和後邊的小夥打了個手勢,下一秒,兩人在高蹺上忽而仰視跳躍,忽而高空翻滾。
危險而又精彩的動作嚇得在場的人倒抽涼氣。
風紅纓和小夥配合的天衣無縫,在眾人吊著嗓子眼喊‘小心’時,風紅纓舉高獅子頭,緊接著躥身往下一跳,牢牢接住馬支書丟過來的繡球。
摘下獅子頭,現場一片叫好聲。
風紅纓站在正中心,對風君屹狡黠眨眼。
蘇寶琴和趙曉慧手都拍腫了,風君屹不甘落後,走過來拍拍大妹的肩膀,眸中帶笑。
“風紅纓同誌!”
“到!”
臉蛋紅紅的風紅纓喘著氣,站直身子靜等風君屹的下文。
風君屹收斂起喜色,一本正經地說:“你不回家的請求我替爸爸批了,咱們學校見!”
熱鬨的慶祝儀式直到月上梢頭才結束。
風君屹在壽河村歇了一晚,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坐車走了。
雪天路滑,得虧考古隊當初讓縣裡的挖掘機挖了幾車砂礫鋪了條寬道,吉普車開在上邊才沒翻。
不過這樣好的路隻限壽河村,出了村,車輪一下陷進打滑的雪坑。
後來還是馬支書去生產隊喊了幾個壯小夥子將車推出了山口。
-
風君屹幸好起早走,半上午時,風雪更大了。
大到什麼程度呢,就連一心想撿牛屎賺積分的風紅纓在外邊都寸步難行。
什麼東西都得有個度,下雪也是。
最初村民們嘴裡叨叨的‘瑞雪’,漸漸演變成了雪虐風饕,這段過程隻用了三天。
三天後,小小的雪崩壓塌了村口處的斜坡。
窩在宿舍練體力的風紅纓聽到了一個噩耗。
——生產大隊的采購員鐘師傅半道被坍塌的山石砸斷了腿。
風紅纓披著風君屹留給她的軍大衣去鐘家探望一番後,神色極為凝重。
舍友趙曉慧跟著風君屹的車回城探親去了,範秀麗…範秀麗沒考上大學,這幾天半句話都不說。
現在連風紅纓都不講話,嘰嘰喳喳的蘇寶琴頓時覺得氣氛好詭異。
趁著範秀麗不在這,蘇寶琴坐了過來。
“紅纓,你是在想秀麗的事嗎?”
村裡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說知青範秀麗沒考上大學是因為受了情傷,受不了聶明朗和其他生產隊的知青好上,因而高考前天天鬱鬱寡歡,這樣能考上大學才怪。
風紅纓搖頭。
範秀麗表麵聽她的勸遠離聶明朗,實則心裡還掛念著,落榜這種局麵她早就料到。
“那你想啥?”
考上大學的蘇寶琴歪了歪頭,忽而捂住嘴大驚:“你不會還在想斷了腿的鐘大叔吧?咋?你能醫好他?”
我的天。
蘇寶琴暗歎自己真能遐想,可她就是這麼大膽,她莫名覺得能將梅梅救回來的風紅纓一定能幫鐘大叔接上斷腿。
風紅纓盤腿坐好,聞言撇嘴:“我又不是大羅神仙,接腿的醫術我哪會?”
蘇寶琴憨笑。
“不過——”
“不過啥?”
蘇寶琴就怕風紅纓下一秒說她努努力也許行。
真要是這樣,從此以後,風紅纓指哪她看哪,就是陷進她都跳,她要永遠和創造奇跡的戰友保持同一戰線!
風紅纓歎氣:“不過我倒是有法子能避免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因為山體滑坡而遭受斷腿的鐘大叔出現…”
“真噠?”蘇寶琴蹭得站起來。
風紅纓慎重嗯了聲。
回來的路上她就在想辦法。
壽河村是她穿越後呆得最久的山村,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她之前還琢磨,想著在上大學前能不能為這個擁有著樸素風情的小山村做點什麼。
這裡的村民熱情好客心腸軟和,哪怕當初原身偷懶耍滑,帶她上工的王大嬸也沒有跟馬支書打過任何小報告。
甚至為了原身好,刀子嘴豆腐心的王大嬸休息的時候還經常拉著原身說家常,企圖能讓原身放棄聶明朗。
貧下中農個個不乏智慧,都精氣著呢!
王大嬸雖沒讀過書,但她識人察微的本領不低。
用原身的話來說,王大嬸打從第一眼見到聶明朗就覺得聶明朗是個壞人。
還有周大娘。
周大娘耿直爽朗,為了感謝她吸七步蛇的毒血,周大娘見天的往知青宿舍送好吃的給她。
高考複習後期,她能保持最好的狀態,其中的功勞少不了周大娘隔三差五送來的雞蛋羹。
馬書記……
馬支書是她見過最可愛的小老頭,沒有官架子,哪怕有知青上工不仔細,馬支書也不會給他們小鞋子穿。
當然了,一頓訓斥少不了,訓完後,馬支書會嘬著黃煙說一大堆道理,然後背著手離開。
還有其他村民……
再過不久她就要離開這兒。
雖然知青生涯她隻體驗了半年,但她很確定,以後不論她身處何地,聊起這段歲月時,她肯定會笑著說,說她在這得到的照顧,在這學習到的人情世故,以及在這感受到的溫暖。
她想幫助這些可愛的人,既然她有係統,有法子,為他們做一點事不是應該的嗎?
她的誌向一向遠大,在大燕朝時,她想做衝鋒陷陣的大將軍,護後方黎民,保朝廷疆土。
到了這裡,她沒了將軍的權利,沒了萬千大軍的協助,可她有係統啊!
她選擇的係統路線不是精忠報國嗎?
報效祖國並不一定需要她扛木倉抱炮,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她該先著眼於眼前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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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寶琴汲腳去找馬支書的間隙,風紅纓找來紙筆。
壽河村山區氣候多變,風紅纓為此調出了一係列有關降雨、暴雨、地震等變故的解救措施。
再有就是預防山體滑坡的方法,以及上遊水庫的開發、各處坡體的堆挖和日後周邊礦山開采的注意事項。
正準備寫時,係統跳了出來。
【警告!警告!宿主不可以違背時空規則將後世的知識提前帶到這個世界,違規一次,知網立即關閉,正在關閉知網……】
風紅纓:“……”
所以知網隻能看不能抄?早知道有這條規定,她剛才就多看幾眼好了。
既然關了,那她當下隻能憑著記憶去寫,能寫多少是多少。
就著記憶和自己的想法,風紅纓一口氣寫了兩大張。
一抬頭,恍惚間她好像看到狀元爹就坐在她對麵,她爹正握著筆奮筆疾書。
是了。
那一年京城地龍翻身,老皇帝執著於天神動怒,一味的設壇念經而不顧天下蒼生是死是活。
狀元爹急得整宿睡不著,冒著天子之怒的壓力,連夜在書房寫出了地動避險和逃生救急的折子。
那時候她年歲小,尚且不理解狀元爹焦慮的原因。
畢竟主宰天下的皇家都不急,他一個小小的臣子急這些作甚。
現在她明白了。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狀元爹苦考科舉從來都不是為了高官俸祿…在其位,為得是百姓安居樂業…
前世生長在紅旗之下的狀元爹用親身實例告訴她,隻要他們身上還流淌著炎黃子孫的血脈,那他們就必須為祖國(朝廷)著想,這是華夏子孫薪火相傳的使命!
拿到風紅纓寫得法子,馬支書激動的像個小孩原地轉圈。
研究了一番後,馬支書抓著風紅纓的手不停地道謝。
“還是讀書好哇,村裡的大老粗哪能想到這麼妙的法子!”
風紅纓沒回避:“法子的確不錯,但不是我想出來的。”
馬支書沒有探聽他人秘密的好奇心,連笑數聲後立馬拿著大喇叭召集村裡人去稻場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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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壽河村上下齊力挖溝排水,走山堆載時,距離此地一千多公裡外的海軍指揮學校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新生的錄取通知書的派送。
老師蘇州文敲響了武器係統與工程學院章成玉教授的辦公室。
章成玉教授是學校艦艇導彈指揮方向的首席教授。
此時章成玉麵前桌子上攤著一份剛出爐的《在華米報》。
“章教授。”
蘇州文臉色嚴肅,手中同樣拿著一份《在華米報》。
進了屋,蘇州文開門見山:“您對今天的報道有何見解?”
今天的頭條比當年第一代驅逐艦成功下海還要令人震驚。
震驚之後是無力的憋屈。
報紙頭條正中印有一排碩大的黑色標題:華國有護航他們國家核潛艇深海出航以及導彈全程海上試驗的能力嗎?
加粗加重的問號是來自米國海軍政府赤luo裸的嘲笑。
看似一個輕飄飄的問題,卻像無數根利箭狠狠戳進了華國海軍戰士的心臟。
底下小字更無恥,句句質疑,質疑華國的艦艇隊伍,質疑華國的核潛艇,質疑華國的海軍實力……
章成玉摘下眼鏡,右手揉了揉熬出紅血絲的眼睛。
“見解不敢當。”
章成玉語帶沙啞:“不過咱們手中的一代導彈驅逐艦確實跟不上咱們國家核潛艇和導彈的研製進度,這點我承認。”
蘇州文低著頭沒說話。
章成玉雙手合攏放到下巴處。
“前些天核武基地秘密向我送來了他們的最新進展,最遲兩三年,兩三年後他們要在南太平洋進行遠程運載火箭的實驗,到那時,咱們科得全力配合,給他們提供最堅固的護航。”
說完,章成玉撣了撣《在華米報》,意味很明顯了。
相比耍嘴皮子上的攻擊,他更傾向於擺出實力征服這些看熱鬨的人。
蘇州文早上拿到報紙後心情就一直很低落,聽到這話,蘇州文嘴角翹起。
“您這是有打算了?”
“當然。”
章成玉擺手讓蘇州文坐下,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蓋著政府紅戳的文件。
“拉島戰爭發生不久,政府就交了一個艱巨的任務給我們。”
蘇州文當然知道拉島戰爭。
前不久,汀國和顛國為了爭奪一片海域進行了激烈的海陸空聯合大作戰,在這場戰鬥中,蘇州文深深體會到了導彈驅逐艦的厲害。
失敗方明明有很強的核武器,卻慘淡收場。
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們沒有強悍的導彈驅逐艦提前偵查並驅趕敵方的反艦導彈,致使核潛艇被偷襲成功,艦艇在海上焚燒了八天九夜,傷亡人數不計其數。
這件事在國際上引起了巨大轟動,同時也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華國建立強大的導彈驅逐艦艦隊的任務迫在眉睫。
“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