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學生宿舍到了十一點就會自動熄燈,風紅纓找出原身直播帶貨時用的小亮燈插上。
拉好床邊的簾子,明亮的燈光悉數收攏到小床裡。
睡下的蘇流星側頭看向對麵的床,床上的人影坐得端正,手中捧著的應該是她的論文。
見風紅纓拿著筆在紙上寫,蘇流星撇嘴。
“風紅纓,你要真的感謝我想幫我改論文,直接對著文檔改唄,你寫在紙上多麻煩啊。”
風紅纓提筆的手頓了下。
她不太會打字。
狀元爹沒教她。
至於原身……
九宮格都飛不起來,更彆說26鍵。
說出去不怕彆人笑話,原身一個大學生至今還在用手寫,好在現在能語音識彆,不然娛樂圈的狗仔要是嗅到這個新聞,肯定會炒作原身學曆作假。
現在是夜裡淩晨,語音肯定不合適。
至於蘇流星說的在文檔上改……她沒電腦哇。
“用我的吧。”
還沒睡的唐初夏下了床,小聲道:“給,密碼我名字小寫縮寫加數字1到6。”
“謝謝哦。”風紅纓接過電腦,看來今晚她睡不好了。
為了能熟練掌握電腦打字技巧,風紅纓選擇抱著電腦先去時間膠囊學一會。
“你去哪?”蘇流星蹭得坐起來。
她是故意那麼說的,她早就知道風紅纓是個電腦小白!
這時候抱著電腦下床,不會是想找彆人幫忙吧?
真丟臉,二十歲了還不會電腦打字。
風紅纓:“拉粑粑…”
蘇流星頓時噎住:“去廁所你還帶電腦?”
風紅纓知道這姑娘想看她笑話,抬起頭,她說:“我有特殊癖好,不行嗎?”
蘇流星:“……”
廁所十分鐘,時間膠囊一個多小時,足夠風紅纓在裡邊將鍵盤學熟。
回到小床時,蘇流星還沒睡。
之所以不睡,就是想看風紅纓打臉。
不是說給她改論文嗎,連字都敲不好怎麼改?
然而下一秒,淺淺的鍵盤聲從緊閉的簾子裡傳了出來。
黑暗中,蘇流星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風紅纓肯定是在亂打!
十分鐘過去了,風紅纓還在打字。
配合著鼠標滑動,倒像是那麼回事。
風紅纓改得很通暢,估計再有兩個小時就能將這篇幾十頁的論文全部改完。
風紅纓那邊一切順利,蘇流星可就不好了。
要說盲打亂打,打一會就算了,這都打了有半個小時了吧?
她、她的論文有這麼多錯誤要改嗎?
不對,不對,風紅纓打字什麼時候這麼順暢了?
蘇流星越想越睡不著,風紅纓在簾子後麵改,蘇流星就躺在床上看,愣是陪著風紅纓熬了一個大夜。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蘇流星眼皮子實在受不住了,這才渾渾噩噩地睡過去。
一醒來都到了中午。
蘇流星第一時間去看對麵的床。
床上的簾子已經拉開,小桌板靠牆放,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風紅纓呢?”
唐初夏要排練,宿舍就隻剩崔玉和蘇流星在。
崔玉放下手機湊過來,幸災樂禍地笑。
“大清早她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大清早?”
蘇流星楞了下,她昨晚作死一夜沒睡,她看得清清楚楚,風紅纓也沒睡。
這一大清早就出去……
崔玉吹了吹自己diy的美甲:“對呀,她手機在下邊充電,唐初夏幫她接通還點了免提,流星,你知道是誰打來得嗎?”
“誰?”
“風紅纓她媽。”
崔玉嘖嘖稱奇:“她姐不是大二學生會的風朵兒嗎?聽說在家裡鬨自殺,她媽又是哭又是吼,非要她回去。”
蘇流星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
崔玉:“嗐,我早上聽到這話我也是你這幅表情,你說風紅纓是什麼香餑餑呀,風朵兒鬨自殺,風紅纓回去了又有什麼用?難道風紅纓身上有靈丹妙藥能救風朵兒?”
“你懂什麼!”蘇流星忍不住嗬斥在那說笑的崔玉。
“你吼我乾什麼?”崔玉來了氣,“不是你說風紅纓是香餑餑嗎?唐初夏幫她說幾句話就拿到了大角…準你說就不準我說?”
蘇流星快速下床,草草換了身衣裳就往外跑。
崔玉抓住蘇流星的衣袖。
“流星,你去哪?”
蘇流星:“我去找風紅纓!”
“找她乾嘛?”
“救人!”
“救……救人?”
-
崔玉終究跟著蘇流星出了學校,兩人一路來到風家人住得小區。
來得路上,蘇流星借口要找風紅纓拿論文向唐初夏問到了小區地址。
“流星,你來這到底要乾嘛?”崔玉很不解。
“偷偷摸摸的,還帶了相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來捉奸呢。”
風家住得是老小區,安保並不嚴謹,不用刷卡不用登記就能隨意進出。
蘇流星:“等會到了你就知道了。”
崔玉:“……”
搞這麼神秘,難道蘇流星不打算唱戲而是轉行做狗仔去追爆炸新聞?
想到這,崔玉心思一凜。
雖然風紅纓名氣一般般,但她身上黑料多哇,昨天的一條簡約的‘退圈聲明’直接將風紅纓送上熱搜榜掛了一晚上。
什麼中戲學生不要臉,為了資源跑去做二奶,被人扒得連件遮羞的肚兜都沒剩。
這件事在網上發酵了半天,營銷號電話都打到了中戲招生辦公室,然而學校愣是找不到風紅纓的影子。
直到晚上,正主風紅纓上線了。
風紅纓發揚了不跟小人論短長的優良做法,上來就五個字:已退圈,勿擾。
這話看似冷靜而又自持,但對吃瓜的網友們而言,翻譯過來就是:是的,我做二奶了,我男人有錢,所以我以後不混娛樂圈了,紅眼病們,咱們青山不改,江湖再見!
改了一夜論文沒睡的風紅纓暫且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戴了一頂‘史上最坦蕩二奶’的帽子。
蘇流星不知道,風紅纓住得小區外早就蹲滿了狗仔。
兩人在老舊的電梯裡時還碰到了一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男人見蘇流星明目張膽的將相機掛在胸前,男人傻了眼。
隨後是敬佩。
“誒,妹子,你是哪個工作室的?嘖,膽子真大,你就不怕她回頭認出你告你啊!”
蘇流星一頭霧水。
這時電梯到了。
還沒走近,幾人就聽到靠近電梯的那棟屋裡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誰也彆攔著我,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亡,風紅纓,你把我害成這樣,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訴你,沒門!”
緊接著是一道年輕女人的嘶吼聲,以及清脆的瓷器破碎聲。
三人皆嚇了一跳,男人跑到樓梯口,找到合適的位置後就舉著微型相機在那守著。
“哎,那誰,姑娘,你彆亂來——”
男人的話沒說完,蘇流星抬起練了多年劈叉的大長腿砰得一下踹向大門。
其實踹不開的,無奈門後風紅纓正好扭動了把手。
危險意識很強的風紅纓趕緊鬆開手,一個翻飛跳到旁邊。
而追上來不讓風紅纓走的風朵兒可就沒好下場了。
蘇流星的飛毛腿直挺挺地踹向了風朵兒的心口,疼得風朵兒齜牙咧嘴。
門口男人快門閃得就跟妖精眨眼一樣,哢哢哢,一堆狀似大猩猩的照片留了下來。
“朵兒!”風媽機械般的電子音驟然在屋裡響起。
“你是誰,你來我家乾什麼!朵兒你沒事吧,彆怕,媽馬上就報警!”
一聽‘報警’字眼,才被暫時保釋回家的風朵兒下一秒就跟著了魔障一樣抱頭嘶吼起來。
蘇流星怕怕的往後退了一小步,舉著相機:“風朵兒,你甭想訛我,是你自己撞上我的腳——”
邊說邊彆扭的將風紅纓往身後拉,撅著嘴問:“風紅纓,你沒事吧?”
剛才屋裡的吵架,蘇流星聽得很清楚,風朵兒話裡話外是想跟風紅纓同歸於儘……的吧?
風紅纓溫柔一笑,拉著蘇流星就往外走。
身後傳來風媽的咆哮:“你去哪,字不簽你往哪走!回來!你給我回來!”
“你不許走!”
風朵兒捂著胸口在地上爬,小臉猙獰:“你還沒去警局撤案,風紅纓,我不許你走!你走了我怎麼辦!”
咽喉癌換上的人工嗓發出的聲音宛若機器人,電子音染上怒意,傳到人耳裡就像是冷冰冰的機器人突然有一天覺醒了意識,給人的第一印象隻有恐懼。
蘇流星和崔玉兩個女孩子嚇得臉色蒼白。
眼瞅著風媽大步追了上來,剛還充當救美小英雄的蘇流星慫噠噠地溜到了風紅纓的身後。
風紅纓拍怕揪著她衣袖不放的蘇流星,麵對風媽上來就扇的巴掌,風紅纓眉頭微皺。
下一秒,風媽抬起的手被風紅纓牢牢抓住。
“你乾什——”
“麼”字留在人工喉裡沒機會發出來,隻見風紅纓一個攔腰抱,輕輕鬆鬆將百來斤的風媽扛到了肩上。
砰得一聲,風媽被風紅纓甩進了屋裡。
躺在地上撒潑不願起來的風朵兒順理成章的當了風媽的人肉墊子。
風紅纓隨手啪嘰將門合上,徹底把風媽的驚恐尖叫和風朵兒的痛呼隔絕在裡邊。
躲在走廊處的男人將這一幕完完整整偷拍了下來。
“給我看看。”風紅纓哥倆好似的將男人的肩膀攬住。
男人在小區蹲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拍到‘史上最坦然二奶’怒打家人的勁爆視頻,他怎麼可能在這時候拿出來!
“不給是吧?”風紅纓擰了擰手腕,痞痞一笑,照著風家的門就是一拳。
門框震得搖搖欲墜哐哐作響,裡頭好不容易站起來的風媽和風朵兒嚇得腿一軟,哇哇直哭。
門外的男人手在哆嗦。
男人擦了把冷汗,這哪裡是‘史上最坦然二奶’,分明是‘史上最狠戾二奶’!
風紅纓:“給,還是不給?”
蘇流星和崔玉兩個小姑娘早在風紅纓怒扛風媽時就被風紅纓迷得找不到南北,等回過神時,風紅纓已經拿到了男人的相機。
“風、風紅纓,儲存卡在那——”蘇流星比劃著自己的相機,指著小卡槽,“按這裡。”
取下卡片,風紅纓將相機完好無損的還給男人。
男人抱著相機顫顫巍巍,想走樓梯逃走,肩膀被風紅纓一扯。
“走電梯。”風紅纓笑得很淡,“我有事和你談談。”
男人早已嚇破了膽,一米八五的個子蜷縮在電梯的角落,好不可憐。
風紅纓瞥了眼蘇流星:“幫我拍個視頻行嗎?”
蘇流星:“可、可以啊。”
到了一樓,風紅纓扯了扯男人皺起來的衣角,語重心長地問:“我剛才交代的你都聽明白了沒?”
男人直點頭:“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去吧。”
風紅纓笑了笑,提點道:“記得把小區門口左邊大樹下帶著帽子在那遛狗的大爺,以及林蔭道椅子上看書的大叔,還有,門口賣麻花的大姐都喊走哈,我一個退圈的小嘍嘍,不值當你們花功夫在這蹲點。”
才走到門口的男人聞言腳下一個趔趄。
蘇流星不信風紅纓能將藏在小區下邊的狗仔都找出來,帶著狐疑,蘇流星快步走出單元樓。
不遠處,遛狗的大爺,看書的大叔,賣麻花的大姐,三人齊齊衝風紅纓看來。
三人均不自然地咧開了嘴,隨著男人的嘴巴一張一合,三人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風紅纓揮了揮握拳的手,三人抱狗的抱狗,收書的收書,挑擔子的挑擔子,不到五秒鐘,紛紛做鳥獸散。
蘇流星吞吞了口水:“風、風紅纓,你怎麼知道那些人是狗仔?”
風紅纓想起《三慶班》視頻中餘老四買奴才做班生時曾遇到了仙人跳人販子,餘老四火眼金睛,長指一伸,指著某處,然後來了一個標準的圓場步。
“你看那人——”餘老四用得是武生慣用得念白口吻,聲音峭拔有力,動作乾淨利落。
“那人賊眉鼠眼,東張西望,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他定是要欺詐於我哇!”
風紅纓學著便宜爹餘老四的手法,對著空氣摸起髯口。
“你們看那——”
戲劇學院的學生對身邊的人突然起戲腔並不會大驚小怪。
風紅纓小幅度的往小區右邊移,圍著一個賣菜的老奶奶踩了一圈小碎步。
自唱的咚咚鏘伴奏落地,風紅纓笑著蹲下身,沒繼續唱,而是恢複原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