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人哦,剛才那一瞬間,我好像聽到了骨折聲。]
[我也,這比穿高跟鞋從上麵跳下來要難多了吧?]
[可彆說穿高跟鞋,我穿高跟鞋走路都艱難。]
[那是因為你沒穿習慣…]
這話一出,直播間有人道:[習慣一雙高跟鞋需要的時間不長,那唱戲的鞋子呢,你們沒發現嗎?那鞋子幾乎沒腳後跟。]
[你不說我都沒發現!這和踮著腳跳芭蕾沒區彆吧?]
[這一招在京劇行當稱為踩蹺,我記得好像有東方芭蕾的美稱。]
[美嗎?我感覺小姐姐的腳好疼呀。]
[肯定疼啊,我是練芭蕾的,踮腳踮久了十個腳趾上都有老繭,可疼了。]
風紅纓默默看著台上的唐初夏沒說話。
唐初夏練了十來年的蹺功,現在說疼談不上,畢竟一雙腳早就習慣了立足踩在窄小的蹺板上。
為了吸引觀眾的眼光,唐初夏半拎著裙角,沿著舞台走了兩圈圓場步。
台下尖叫聲陣陣,都在替唐初夏卓越的功底鼓掌。
鼓點越來越密切,唐初夏的動作也越來越快,隻見她疾奔到高台,隨著一道鼓聲,唐初夏猛然朝下一個蓮花座,咚得一聲,舞台靜了。
[嘶,好疼的亞子~]
[我要是這麼跳,我的腳大概每時每秒都在骨折的路上。]
[我也是,有懂得人出來說說嗎,小姐姐這是在乾嘛?]
[秀演技吧?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啊,感覺太廢演員了。]
[我也覺得沒必要,京劇雖然是國粹,但學這個的人比芭蕾要少很多很多,本來就沒幾個人學,還搞這麼難,這麼危險的動作,這不是硬生生將學生往門外擋嗎?]
[現在的家長都不是傻子,學京劇和學芭蕾比起來,隻要是個人都會選後者。]
[我就給我家孩子選了芭蕾,其實家裡爺爺是想讓我女兒學京劇的,後來我得知學京劇的女孩很多都要踩蹺,這玩意在我看來就是封建纏足的剩餘物,讓我女兒學這個?不可能!我扭頭就帶我女兒報了芭蕾。]
[纏足?看著是有像纏足,呸呸呸,我剛才竟然說它像高跟鞋,一點都不像。]
[我的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為什麼還有人推崇纏足?!不可理喻。]
[沒有推崇啊,這隻是京劇的一種表演藝術形式。]
[表演形式也分精華和糟粕的好伐?這種藝術表演真的值得拿出來給觀眾看嗎?]
[難怪平時沒什麼人看京劇,不是我說話難聽,我覺得京劇上很多東西都該舍棄。]
[昨晚在直播間沒聽過癮,我回去搜了幾個視頻看,說實話,京劇真的不考慮改改詞嗎?都21世紀了,還傳唱那種男人在外頭重新娶妻又生子,而家裡的老婆卻要苦等十八年?!]
[樓上的,你直接報薛平貴的名字算了。]
[彆罵我女權,我就是覺得這種戲不應該再傳唱,現在很多女孩子看多了這種東西,要麼學代戰公主做三而不自知,要麼傻乎乎的學王寶釧苦等渣男感動自己…]
[樓上的太偏激了,這種東西又不是京劇才有,電視劇天天播…]
……
見彈幕吵著不可開交,風紅纓笑了笑。
“彆吵啦,我的小姐妹表演結束了,我先去找她,今天的直播先到此結束,拜拜~”
掛斷視頻,風紅纓問蘇流星:“截圖了嗎?”
蘇流星:“截了,我還錄了視頻,你看——”
風紅纓點開微信,蘇流星發來的截圖正是剛才網友們在直播間發的對話。
幾張截圖和視頻打包發給了鄭大龍,另外給了一千塊錢的轉賬紅包。
“你那邊還有熱搜位置嗎?”
鄭大龍回複的很快:“姐,一千塊錢買不了熱搜的…”
看來是有。
風紅纓:“一千是給你的辛苦費,熱搜我自己買,不過我手中沒養號,你要是有號,幫我發一下唄?”
鄭大龍點開圖片和視頻看了看,猶豫的發語音。
[姐,依我多年的經驗來看,你這條熱搜還是甭買。]
風紅纓也轉道語音:[什麼意思?]
[薛仁貴和王寶釧這個,電視台愛播,雖然我個人覺得三觀不正,但熬不住大眾喜歡啊…各大電視台,尤其是播放薛仁貴和王寶釧的那個台,和新浪每年都簽有合同,你cue它,到時候新浪肯定會撤熱搜,或者和諧掉你的圖片。]
風紅纓:[我還以為什麼呢,薛和王不是我的重點,真要和諧就和諧,我的聚焦點是京劇是否該對相關內容進行改革。]
鄭大龍:[行,那我待會幫你發出去,不過我得提醒下你哦,京劇是冷門產業,想要衝上熱搜榜前三,光買還不夠,得帶熱點一起上,不然很容易被其他熱搜覆蓋。]
[謝謝你的提醒,我再想想,辛苦你了大龍。]
[沒事沒事。]
退出微信,風紅纓歎氣的抬頭看向舞台。
祖國繁榮昌盛之下,老百姓有得是閒心去吃各種炒作新聞的瓜,遙想金福先生那個年代,國家動蕩,底層百姓的娛樂生活大概隻限於看戲。
那個年代的京劇火的不得了,隻要金福先生的水牌子往梨園牆上一掛,還沒敲鑼打鼓呢,外頭就湧進一堆人爭先恐後的買票入座。
為了爭頭號包廂,往園裡砸銀子而砸死人的都有。
光陰瞬息而過才百年,京劇竟然變成了這幅寂寥的下場,想在人前露個臉,光花錢還不行,還要蹭熱度。
蘇流星靠過來,小聲道:“紅纓,眼前不就有現成的熱度嗎?”
順著蘇流星的手指,風紅纓抬眸看向台上火辣熱舞的高畫。
“高畫?”
對啊,高畫!
戀愛腦的顧言安用公司官博發了示愛微博後,最難過的當然是眼瞅著自己能上位嫁進豪門,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是替身的高畫呀。
這種我愛你,你卻愛她的戲碼雖然俗套,但每每出現了,網友們就跟飛蛾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會撲上去啃一啃。
點開高畫的微博,微博點讚停留在營銷號曝光高畫和顧言安在清苑會所曖昧的那條微博上。
顧氏出事後,高畫都沒取消點讚,可見高畫對顧言安還抱有幻想。
蘇流星舉著手機拍高畫,不屑的撅嘴:“高畫想嫁入豪門想瘋了吧,顧言安不是已經給趕出了顧家嗎?”
風紅纓聳聳肩膀:“顧言安還會回去。”
“重回顧家爭奪家產?”
風紅纓點頭。
蘇流星嘖了聲:“還奪得回來嗎?氣死了爹,害的公司股票大跌,為了一個殺人犯女人要死要活…”
風紅纓倚著柱子,輕聲道:“奪肯定奪不回來了,進了監獄的女主即便出來了,身上的汙點也洗不掉…這樣的女主他不會要。”
蘇流星撓撓頭:“啥女主?”
風紅纓起身往後台走。
“沒什麼,咱們這些配角日常總是被主角拉出來溜達打臉,今個兒咱們出息了,走,我們也去溜溜他們。”
-
唐初夏等演出人員到了晚上要和其他兩個學校的人出去聚餐。
聚餐的錢要自己出,風紅纓懶得湊聯誼的熱鬨,借口說沒錢不去。
望著五套房富婆從大禮堂離開,學生們默默點開存款,隨後齊齊歎了口氣。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富婆風紅纓又去了那家蒼蠅館吃鹵肥腸,邊吃邊給鄭大龍發信息。
鄭大龍將編輯好的新聞噱頭發過來。
[姐,一條熱搜好幾萬哦,你的租金扛造嗎?]
風紅纓吸溜一口湯汁飽滿的鹵肥腸,大馬金刀地坐著。
[甭愁我的錢,隻要對京劇有幫助,我賣房都行。]
[牛!風姐敞亮~]
風紅纓擦擦嘴。
賣房當然是開玩笑,等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完成,她這具身體要還給原身。
【原身已經死了。】
係統提醒道:【她的東西都歸宿主所有,按照快穿法則,宿主有權進行買賣。】
風紅纓:“……”
賣房是不可能賣的,現在的房價多緊俏啊,賣了隻會虧。
何況五套房都已經押一付三租出去了,要想套現,也得等租期過去,租賃不破買賣嘛。
但就像鄭大龍說得,今晚的熱搜一買,她的口袋就空了。
吃飯都成問題。
留戀地瞅了眼鹵肥腸,風紅纓難過的彆開臉。
就目前來看,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實現鹵肥腸自由了。
付完買熱搜的款,風紅纓連公交都不坐了,靠著雙腿一步步往學校方向走。
路過天橋時,買的熱搜如竄天猴一般上了熱搜前三。
京劇係大二坐牢學生是顧言安的白月光
顧言安到底有什麼魅力
兩條熱搜都是風紅纓一手買上去的。
天橋下有人戴著墨鏡拉二胡,淒涼而又堅韌的樣子可不就是風紅纓的寫照嗎?
作為一個在北京有五套房的富婆,現在窮得連公交的錢都付不起。
看了眼拉二胡的中年男人,風紅纓感慨的席地而坐,將僅有的一個硬幣放進了男人碗中。
男人表情沒動,倒是手中的二胡拉得更起勁了。
拉完一曲,停下腳步往男人碗裡投錢的人不多。
風紅纓低著頭繼續刷熱搜。
鄭大龍辦事挺靠譜,找了十幾個大v營銷號在兩個熱搜下邊帶節奏。
一番操作後,愣是將顧言安在有了風朵兒這個白月光的前提之下,還和高畫勾勾搭搭的狗血劇情拐到了京劇之上。
[我草,什麼白月光,風朵兒不愧是學唱戲的啊,這女人有點東西,連麵都沒出就讓顧言安替她擺平了醜聞。]
[擺平個卵子,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顧氏再有錢也不能包庇殺人犯。]
[對!資本的力量在我國法律麵前是行不通的!]
[回複一樓:能不能不要領域黑,罵風朵兒就罵風朵兒,請不要帶上京劇謝謝。]
[她學得是京劇,我罵京劇還罵錯了?]
[京劇好多都三觀不正誒,唱京劇的人肯定受其影響,風朵兒就是京劇詞裡邊唱的菟絲花,現在電視上放得京劇都是些什麼,來來回回唱得都是女人要嫁一個好男人才完美,女人在家要三從四德,男人能擺平女人一切…]
[對對對,昨天‘少年京劇行’直播你們看了嗎?我滴媽,有一個戲我本來很喜歡,可聽主播說了後,我隔夜飯都吐了。]
[啥子主播?啥子戲?]
[京劇係學生開的直播,叫‘少年京劇行’,至於戲,我忘了名字,反正戲的內容三觀極為不正。]
[這不能怪京劇啊,怪就怪作詞的人。]
[這的確不應該罵京劇,但京劇不能改進嗎?白天的三校聯誼你們看了沒?那才叫一個繼承糟粕!]
[是風紅纓他們學校那個聯誼嘛?發生了啥?我沒去看。]
……
風紅纓往下翻了翻,大家開始討論蹺功。
隔了五分鐘後再刷新,兩條熱搜下邊的風向都變了,變成了徹頭徹尾鞭笞京劇的精華和糟粕的場所。
風紅纓鬆了口氣,不枉她花光了積蓄。
吵吧吵吧,最好吵到上邊的人都能看到。
鄭大龍不愧是遊蕩在娛樂圈前沿的狗仔,經由他指點,披著‘三角戀大瓜’皮熱搜的吸精度就是高。
男人拉完第三首曲子時,一條討論京劇蹺功該不該廢除的評論躍入大眾視野。
風紅纓大致看了看。
支持的一方覺得蹺功是京劇老祖宗傳下來的藝術,就該好好的傳承。
反對的一方則認為蹺功是纏足的衍生物,新時代的女性不應該被蹺功束縛,當然了,男旦想穿那就隨便。
事情一旦牽扯到男女對立的話題上,熱度隻增不少。
“哎哎,小姑娘——”
風紅纓抬頭。
是拉二胡的男人。
“夠了啊,賺你一塊錢,我都拉了仨曲子了。”
風紅纓羞赧的站起來,發現男人麵前的碗裡就幾個硬幣。
其中一個還是她給的。
男人哆哆嗦嗦地摸拐杖,這是打算離開了?
不對呀。
現在才八點,按理說大部分上班族這時候才下班…
男人怎麼想著在人流高峰期的時候離開天橋呢?
麵對風紅纓的困惑,男人表現的很淡然。
“都看手機,沒人停下來聽我的二胡。”
男人說得很輕:“小姑娘,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能停下來聽二胡的就更少了…”
風紅纓歎氣。
何止京劇這種傳統文化急迫需要年輕人努力傳承,冷門樂器更如此。
地鐵停站,一大批行色匆匆的人從地鐵口鑽出來。
風紅纓舉目四望,忽對男人道:“會彈《四郎探母》嗎?”
男人愣了下,吞吐著問:“是戲曲?”
“對,京劇。”
“我能。”男人退回原位,語氣很淡,“這個我會的,你要唱嗎?”
“嗯。”
她沒學過這出戲,但她跟在金福先生後邊聽了很多年。
“敢開口嗎?”男人似乎並不質疑風紅纓會不會唱戲,而是擔心她膽怯,不敢在人前開嗓。
風紅纓高喊一聲‘我的公主賢妻’,戲腔震得從天橋經過的人嚇了一大跳。
不少人停下來駐足。
相比二胡,來來往往的人對年輕的風紅纓更感興趣。
男人笑了,長滿老繭的手端正的將二話搭在雙膝之上。
月光下,女孩敞開了唱。
動作、唱腔皆到位,配合著男人拉得二胡,不少人撈出手機拍攝的同時邊往男人的碗裡扔硬幣。
“這女的誰啊?唱得好好~”
“我認識她,是前邊學校京劇係的學生,叫風紅纓,她有一個直播號,喏,叫‘少年京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