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從前,這種情況大概隻會是君月月推方安虞,然後和他解釋有人敲門,但是現在方安虞明顯也已經聽到了,有些惱怒地捶了下炕,逗得君月月忍不住笑起來。
方安虞有些幽怨地看著君月月,眼中的不滿都要溢出來了,君月月起身,拍了拍他的臉蛋安慰他,帶著笑意去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竟然是曆離和君愉。
君月月有些驚訝正要開口問,突然間君愉走上前抱住了君月月,然後然後就軟軟嚶嚶地哭起來了。
“怎麼了?”君月月抱著君愉看向曆離,“怎麼回事?”
方安虞整理好了自己也從屋子裡出來,站在門口看著君愉賴在君月月的懷裡哭。
曆離開口道,“找到君老爺子了,我前些天不是說聯係上了一批外麵幸存的一個團隊麼,答應給他們提供棲身的基地,讓他們答應去療養院裡麵找君老爺子,剛才打電話來說,已經找到了。”
君愉聽到這話,嗚的哭得更大聲了,君月月摟著她拍了拍,“那不是很好,讓他們把我爺爺帶出來,我們開吊橋迎他們進來。”
曆離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說道,“找到老爺子了,但是……老爺子已經沒了。”
饒是君月月和君老爺子一直就沒什麼感情可言,聽了之後,心裡也不由得難受,她沉默了片刻,問道,“怎麼沒的?”
“不是變異,也沒有被咬,老爺子死於癌症,走得很安詳,他身邊一個醫護人員一直都在照顧他,老爺子沒遭罪。”曆離說,“不過那夥人在準備把老爺子的遺體和那個還活著的護工帶回來的時候,被喪屍群困在療養院了,我們現在得出發去救他們。”
君月月把君愉摟緊了一些,眼圈也有點泛紅,低低地哄,“愉兒,彆哭了,我們一起去接爺爺回家。”
君愉悶悶嗯了一聲,鬆開了君月月,又投入了曆離的懷抱,曆離和君月月說,“你準備一下,我去通知安宴和姬菲,這次出去順便也找找小丁家的人,還有那個嘴角濺上血的大姐,過兩個小時沒事了,我已經把人放了。”
君月月點頭,“行,那你們去通知姬菲和安宴,我們很快就來,在度假村的吊橋口集合。”
姬菲和君愉走了之後,君月月看向方安虞,這次出去是去營救被圍困的人,那個小隊君月月前兩天都聽說了,裡麵也有兩個異能者呢,能夠在外麵存活這麼多天還敢去療養院裡麵找人,可見也不都是烏合之眾,他們會被圍困在療養院裡麵,說明喪屍絕對數量可觀,不難想象,這一次出去,很危險。
君月月看著方安虞,動了動嘴唇,是想要讓他留在基地裡,這裡食物和水充沛,現在清理好了所有的喪屍,這裡也安全得很,君月月還是不想讓方安虞涉險。
但是方安虞似乎是猜到了君月月的想法,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
君月月說,“很危險的。”
方安虞拿出手機打字——我不能離開你,否則會死的。要是他說我擔心你啊,我就想要去啊,危險一起擔什麼的,君月月肯定還會試圖勸他,但是他這麼說,再聯想到這幾天她每次離開方安虞太遠,離開他太久了,回來之後他總是很痛苦,上次還吐血昏迷了,君月月想到這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她真的不敢去嘗試自己要是離開了基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方安虞會怎麼樣。
於是君月月打消了念頭,轉而開始催促方安虞換衣服,自己換衣服,開始全副武裝。
和在度假村對付喪屍不同,度假村裡麵他們可以分批去對付,一天搞一些再劃分區域,把喪屍們像分蛋糕一樣分開,再逐一消滅。
但是到外麵就不同了,平川市還有多少幸存者他們不知道,那天隻是從市區路過,街上遊蕩的就不在少數,療養院裡麵本身療養的病人和醫務人員就不少,如果外麵街上遊蕩的人群也被吸引過去,那是相當可觀的數目。
君月月他們根本也沒有在度假村找到多少幸存者,現在滿打滿算,把所有有戰鬥力的全部帶上,也才幾十人,但他們出去並不能把所有有戰鬥能力的人都帶上,基地裡麵還是要留著一些,雖說他們已經徹底清理了基地裡麵,卻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而且他們營救了人回來之後,也需要人幫著開啟吊橋,甚至準備好了和跟著他們車子順著吊橋過來的喪屍戰鬥。
最後定下來,是他們帶著大部分能夠戰鬥的男人出去,胖子還是留守,小丁聽說他們也要去找他的家人們,也非要跟著,雖然腿上傷還沒有好利索,一瘸一拐的,但是他行動也不比其他人慢。
眾人在度假村的吊橋出口集合,開了一輛大貨車,上麵帶了一些應急的物資。
和來的時候一樣,幾個人都坐在車頭裡麵,君愉其實並不適合在這時候出去,隻是這一次是去接君老爺子回來,君愉和君老爺子的感情最好了,她從知道了君老爺子已經死了的消息,就一直情緒低落,哭得眼睛和臉頰都一片通紅,靠在車座上盯著外麵看,曆離都不太敢哄她。
麵對親人的離世,無論是什麼樣的安慰話語,都會變得蒼白。
君月月心裡也不好受,不過她也隻是淡淡傷感,眾人都很沉默,胖子拉動了吊橋閘門,他們在車裡,看著吊橋的船板在慢慢地鋪陳開,心裡都對這次的營救沒什麼底。
外麵的喪屍多得數不清,他們之前戰鬥了一上午,也沒有很好地休整,每個人都很疲憊,都在抓緊時間相互依靠著休息。
吊橋全部展開,姬菲開著車上了吊橋,朝著平川市駛去。
療養院的位置不在平川市中心,但也並沒有很偏,眾人開著車穿越過荒涼寂靜的彌漫著腐臭味的城市,街上遊蕩的喪屍聽到車子行駛的聲音之後,跟在他們後麵的喪屍,因為速度緩慢,被不斷地甩掉,沒有形成什麼規模,偶爾有扒著車欄杆不鬆開的,都被車後麵的人給處理掉了。
從度假村開車直奔療養院,全程因為路上時不時就有連環車禍堵住路,總共用了半個多小時,到了療養院的外麵,他們把車子停在路邊,所有人都朝著裡麵張望,但是裡麵一片寂靜,院子裡晃悠的喪屍也在少數,且大部分是老人,本身腿腳就不靈便得多,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
曆離有些擔憂地看著君愉,君愉臉色紅得不像樣,這會兒明顯看出不是哭的,她在發燒。
隻是不知道她是因為聽說了君老爺子沒了被打擊,還是她也要變異。
但是無論是哪個,現在這種狀況都明顯不是時候。
電話撥通,那邊接起來,信號不知道為什麼,滋滋啦啦。
“我們到了,你們在哪裡?”曆離詢問對麵的人。
“我們在頂樓……”那邊聲音斷斷續續,“你們從……我們兩麵一起,才能殺掉走廊裡麵的成群喪屍。”
“聽不清楚,再重複一遍。”曆離有些艱難地和那邊說了好一會兒,這才聽懂,他們都被困在天台上了,這院子裡麵沒有幾個喪屍,但是樓裡麵的喪屍很多,成群的,而且喪屍們的行動都很有規律,撲殺的時候像是有組織。
“樓裡有二階喪屍?”君月月眉頭皺起來,方安虞坐在她旁邊閉上了眼睛,感覺了一下之後,不光震驚於樓裡麵喪屍的數量,而且二階的喪屍……不止一個。
這裡麵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二階喪屍?
方安虞睜開眼,緊張地抓住了君月月的手。
“那邊說他們有一個水係異能,一個力量變異,同伴一半也折在了樓裡麵,融入了喪屍群。”曆離表情慎重,“無論有沒有大批量的正麵遭遇,都是最無可選擇的辦法,既然他們在天台,我覺得咱們進去,第一件事就是關閉大樓的入口阻止喪屍出來。”
“再清理掉院子裡的遊蕩喪屍,設法讓他們從天台上下來,”方安宴接過話說,“如果裡麵真的有二階喪屍,我們進去也是被困住。”
“我覺得可行,咱們的要定一個底線,在能夠自保的前提下,最大可能性地救天台上的人。”君月月說,“進去之後大門不需要關得太死了,保持外麵的喪屍不進來就好,我們要以防萬一,保證在實在無能為力的前提下能夠開車衝出去。”
眾人商量好了計劃,又和樓裡麵的人聯係好了,說了這邊出的營救辦法,那邊也同意,樓層最高是七樓,樓旁邊有外置的梯子,隻不過年頭太多,已經鏽了,螺絲也鬆動,下麵還斷了一截兒,必須要借助繩子或者其它的東西下落一段,否則即便是跳到車廂上也有二樓的高度。
不過現在他們也沒有其它的辦法,讓被困的那群人在上麵尋找能在梯子下半段充當緩衝的,他們這邊也處理了車子周邊跟著的喪屍之後,下車打開了療養院的大門。
車子行駛進去,君愉通紅著一張臉,眼中含著眼淚,朝著療養院的樓頂上看去,方安虞看上去很緊張,這一次他真的沒底,額角的汗也流出來,剛才他試圖和樓裡的二階喪屍對抗了一下,一隻兩隻可以,但是整個樓裡一共有五個二階喪屍,他無法全部兼顧,況且他也沒有辦法同時組織住裡麵所有的喪屍行動。
方安虞抓著君月月的手越來越緊,他知道這群人會來,並不僅僅是因為君老爺子的屍體在這裡,更大的原因是他們接到了被困人的求救。
方安虞很慶幸他身邊的這些人,沒有因為末世的來臨,就隻顧著自己,這一路上雖然也有取舍,但是眾人卻可以道一聲問心無愧,人活著,總得留著點人性,否則又怎麼能算是活著?
方安虞聽他們一起開會的時候說過,要建立一個幸存者的基地,一個幸存者的基地,當然不可能隻有幾十人,他們以後還會無數次出來營救人,畢竟人類也是群居動物,度假村再與世隔絕,外麵的世界也總要麵對。
所以他並沒有因為多了幾個二階喪屍,就說出實情要把眾人嚇退,一來他還不到必須暴露自己的時候,二來,無論多少的喪屍多嚴峻的險境,他都會和大家一起麵對。
方安虞隻是拿著手機,反複地猶豫之後,打下一行字給君月月看。
——千萬要小心,你知道我愛你吧?
君月月下車之前,看了方安虞打的字,她想到了方安虞會要她小心,但是想不到方安虞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表白。
她動作頓了一下,看向方安虞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愛你。”
方安虞卻搖頭,刪除了之後重新打字——你不知道,我比你想象的更愛你。
雖然現在實在不是悸動的時候,但是君月月還是因為這句話感覺心臟被暖流包裹,如果不是這個檔口,是兩個人窩在家裡的話,她一定要刨根問底,好好地問問方安虞到底有多愛她。
但她急著下去和眾人一塊清剿院子裡麵遊蕩的喪屍,關閉大樓的門防止裡麵成群的喪屍出來,就隻能快速地勾過方安虞的脖子親了一口,說道,“我一樣比你想象的更愛你。”
然後任由自己的心臟在悸動中狂跳,帶著笑意跳下了車。
末世有什麼可怕呢?她這輩子什麼都有了。
方安虞看著君月月的背影,坐在車裡麵閉上眼睛,旁邊坐著的君愉呼吸很急促,她燒得很厲害,燒到眼眶和鼻息都像是著了火。
她的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腦子嗡嗡作響天旋地轉,但是她執著地朝著上麵看。
方安虞微微側著身子背對著她,開始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院子裡麵的喪屍數量。
確實比樓裡要少了很多,方安虞找不到君月月的位置,也並沒有暗中幫著,這院子中的喪屍殺傷力想對較小,大部分老人腿腳都不太靈便,變為喪屍之後也並沒有神奇地痊愈。
方安虞眼睛悄悄地變成灰白色,他阻隔著樓裡麵的二階喪屍朝著外麵發送攻擊指令。
外麵的喪屍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是散落在各處,療養院的大門關閉之後,眾人為了防止樓裡麵的喪屍出來,不光關閉了大樓的門,也並沒有試圖用聲音吸引遊蕩的喪屍免得樓裡麵的躁動。
所以他們分散去清剿就耗費了一些時間。
等到全部清剿完畢,天色已經要黑下來了,這時候真的不適合戰鬥,但是被困住的人已經彈儘糧絕,還有人受傷失血嚴重,他們沒法再找地方休整明天再來,救人刻不容緩。
好在這時候末世還不算太久,平川的電力還沒有停掉,天色一暗下來,院子裡就亮起了三三兩兩的射燈。
眾人清剿完院子裡麵的喪屍之後,將車開到了樓側有梯子的地方,大貨車的車廂停在了梯子的下麵,這才和上麵一直張望的人對上視線。
“找到了繩子之類的東西了嗎?”曆離壓低聲音朝著上麵喊。
一個男人探出頭,朝下答道,“沒有繩子,我們找到了一條鋼筋,已經扭彎了,掛在梯子最後一段,人能夠順著爬下去。”
“那就成,把鋼筋扔下來,扔在地上,從上麵向下爬拿著鋼筋太危險,我們來掛,梯子年頭久了,一個個來,”姬菲站在車頭上說,“我們後麵有人接著你們。”
“你們有多少人?”方安宴開口,“老爺子的屍體也在上麵嗎?”
君愉一直強撐著,敞開一點車窗朝上看,聽到這話頓時豎起耳朵。
回答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巧妙地避開了君老爺子這個話題,說道,“我們一共有十幾個人,有三個受傷的女孩子,還有兩個小孩子。”
“小孩子先下,”眾人達成一致,第一個順著梯子趴下來的是個小女孩,不過上麵的人也算是有準備,小女孩的腰上係著用衣服係成的繩子,防止她不小心掉下來。
小女孩不知道是特彆的懂事還是嚇傻了,或者麻木了,總之爬得很小心翼翼,也沒有亂哭亂叫,她下到底下,再往下就沒有梯子了,就聽指揮很乖地解開了腰上衣服,抓住了鋼筋。
然而小孩子的臂力太有限了,梯子還算能夠抓緊,畢竟有蹬的地方,但是鋼筋那麼細,全靠小手抓著,沒往下出溜多遠,就驟然間滑下來了。
在眾人倒抽涼氣的關鍵時刻,方安宴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小姑娘,他是因為變異才能接住這種重量但是也被衝得後退了兩步。
等到把孩子接到了手裡,眾人才借著不遠處的燈光看清楚,這哪是小孩子不叫不哭,是嘴裡咬著東西呢。
但是這也算是在上麵的人夠聰明,且不說亂叫要吸引喪屍,哭喊消耗體力,就像這樣不小心從高處掉下來,咬著東西也避免咬到舌頭。
將哭得滿臉都是眼淚的小孩子遞給了後麵的女人後,方安宴顯然變成了接人的主力,下一個下來的是個比小女孩大一些的小男孩,十來歲的樣子,動作什麼的都一樣的小心,在爬鋼筋的中半段才掉下來,被方安宴同樣接住了。
出師不錯,上麵和下麵的人一起露出點笑意,樓裡麵也安安靜靜的,整個院子裡麵除了靜止的燈光,就是悄無聲息配合從梯子逃生的眾人。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唯獨車裡麵的方安虞臉色越發的蒼白,他正在和裡麵的二階喪屍較勁,頭疼欲裂,眼睛呈現一種死灰的白色,抓著車把手,看起來比正在發燒的君愉還要難過。
君愉終於也撐不住地躺下了,她心裡大致已經有了準備,但是上麵的人真的轉移話題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被悲傷淹沒,君老爺子已經死了那麼多天了,就算這群人找到了,也不可能把一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帶著,況且連那群人都折損了一半,好不容易跑到了天台上,又怎麼可能帶著屍體。
其實屍體對於現在這個滿世界都是喪屍在遊走的世界,相比於活人來說,最不重要,但是君愉沒有能夠見到君老爺子一麵,始終還是難過得不能自已。
現在看來,她估計見不到君老爺子的遺體了,君愉躺在車座上默默地流淚,不經意地注意到了她身邊不遠處的方安虞,似乎正在發抖,君愉朝他伸出手,虛弱地開口,“姐夫,你怎麼了……”
與此同時,外麵梯子上已經下來了第三個人,這人身上帶著傷,看上去很嚴重,不過大人總好過孩子,沒有在鋼筋上麵掉下來,都是到了最末才鬆手,給底下接人的方安宴減輕了很大的衝擊力。
第四個人,是個有些胖的男人,他左顧右盼,神色十分的惶恐,蹬著梯子的腿也哆哆嗦嗦的,他恐高!
進行到中半段的時候,他還算鎮定,雖然哆哆嗦嗦的,但是為了活著,也咬著牙儘量不朝著下麵看。
隻是突然間,“咯吱”一聲,梯子突然間開始傾斜,上麵有一側的螺絲直接崩掉,男人猛的抬頭朝著上麵看去,就見梯子一端已經斷了,剩下的一段因為他掛在上麵,正在肉眼可見地扭曲。
男人嚇得嗷的一嗓子就開始不似人聲地叫起來,下麵的人也看到了這種情況,都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上麵指揮的一個男人快速探頭朝著吊在半空的男人低吼,“不要叫!”
但是眼見著梯子一側扭曲得已經不像樣,生了鐵鏽的鐵甚至不如繩子結實,他尖叫聲根本停不下來,還朝著下麵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壞了,他距離底下還剩好幾層樓的距離,無論是掉下去,還是跳下去,隻是個死而已——
男人邊尖叫邊猛地發力,卻不是向下,而是本能地朝著上麵爬,上麵的男人已經將係在一起的衣服繩子扔下來了,但是搖搖欲墜的梯子,並沒能撐住男人的體重,連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直接斷掉了。
男人距離那個衣服係成的繩子,隻差半個手掌的距離,卻沒能夠抓到,跟著梯子一起朝著樓下掉下去了。
車上接應的眾人齊齊地驚呼出聲,方安宴低吼一聲。“快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