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洗漱完畢先喂了驢子,然後牽著驢去院子裡拉石盤磨豆漿。
期間他路過書房,大抵昨夜太熱的緣故,陸雩把窗戶打開了。
朦朧晨霧下,他看到陸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白皙臉蛋上都沾上了墨漬。
油燈已燃儘。他有些詫異,心想莫非昨夜對方真的在學習?
再湊近一看,那案牘上擺的並非四書五經,而是一本閒雲雜物史。
季半夏:“……”
他不再管陸雩,而是去忙自己的事。
揉麵、篩豆渣、燒湯、點豆腐……伴隨熱氣嫋嫋,一股煙火豆香飄蕩到街巷中,晨間時光轉瞬即逝。
季半夏全程腳不沾地,額上沁出細細汗珠。
他不是眼高手低的人。即便知曉自己或許真如夢境未來是龍中人鳳,當下也願意放下身段來做這些辛苦的事。他深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眼下自己為了不惹那些在暗中人的懷疑,最好還是像從前一般。
而且乾早點鋪,能攢下銀錢。雖然明麵上他告訴陸雩家中已無餘糧還倒欠一筆醫藥費,但私底下,他早就攢了一筆私房款。
在季半夏看來,這是他應得的。
就因為一紙身契,他每日累得像狗,難道還要像老黃牛一樣無私奉獻供陸雩讀書?
因而每日季半夏雷打不動地出攤,其實也是為了他自己。
天剛破曉,季半夏開門營生。
作為小鎮上唯一一間早點鋪,陸記早肆很受歡迎。
不一會門口就人頭攢動,排起了長隊。
如今河清海晏,幾十年沒打過打仗,百姓們安居樂業,即便是在這南方的小鎮上,大家也能拿出餘錢來外食。或許有些人家不舍得在外吃中晚餐要在家自己煮,但區區一頓早食,還是舍得的。
“小
季,給我打兩碗豆漿!再來一個青菜包,三個饅頭!”住在對街的王大爺道。
“好,且等片刻。”季半夏接過對方遞來的兩隻大瓷碗,打上滿滿的一碗豆漿。
王大爺立刻笑逐顏開,遞來幾板銅錢道:“還是小季大方,會做生意!”
季半夏隔著布接錢,又用熱濕巾擦了擦手,這才去問下一個客人要什麼。
陸記早肆不提供堂食,也沒有可打包的器具。像包子饅頭這樣的食物拿個油紙包上就可帶走,可豆漿卻得每個食客自帶碗來打。因為沒有容量限製,家家戶戶都會帶上各自最大的碗,來占點小便宜。
以往陸母當家時是有定量的,無論碗大小一板銅錢最多給你打兩勺豆漿。
可季半夏每次都會打得滿滿的。因而大家夥都樂意常來她這兒照顧生意。
想著她一個外姓童養媳,要養陸家一個讀書人也不容易。
輪到隔壁的李大娘時,她拎了個臉盆大小的甕,就跟季半夏說要打一銅錢的豆漿。
後頭排隊的人見了都不禁嘴角抽搐。偶爾占占小便宜也就算了,像李大娘這麼不要臉的,他們可做不出來。沒見人家一個小姑娘辛苦拉扯著無父無母的半大小子過得有多艱難嗎?
而季半夏還真給她打滿了。
李大娘雙手捧過巨甕,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謝謝,謝謝小季。哦呦,我家那小子就天天惦記著你家這口豆漿,說味兒正,口感特彆醇厚……”
季半夏委婉道:“大娘,下次彆帶這麼大的碗了。”
李大娘眼珠微轉,沒接話茬,隻閒聊般道:“小季你家昨晚燒的什麼菜啊?那個肉香的嘞,飄到我們家院子饞得我家那小子死活不願意啃紅苕……”
如今大家雖然生活好了,但能吃上肉的還是少數。一般也就逢年過節吃一回,平常日子還能吃肉的,說明家境不錯。食客們一聽,目光頓時蹭蹭地盯向季半夏。陸雩從縣裡考試回來就傷了身體。不是說她為了陸雩的醫藥費還跟李員外借錢了嗎?怎麼夥食還吃這麼好?
季半夏頓了頓,道:“小雩最近生病,我用年節存下的臘肉給他補補身體。”
李大娘又追問:“小陸咋生病的啊?”
眾人心想這還不正常。就陸雩那打娘胎起的藥罐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去考個試回來大病一場再正常不過了。
李大娘:“我咋聽說,他是考完後去紅香樓見姑娘才病倒的……”
眾人大驚。
陸家小子嫖妓?!在平凡小鎮上,這可算得上是一個驚天大八卦了。
他們有的甚至都忘了在排隊買早食,一擁上前想追問李大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場麵一時十分混亂。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可想而知,今天過後,這個消息會在溪源鎮傳成什麼樣。
季半夏額上青筋微跳。
就算他再如何討厭陸雩,此時他們綁定的關係一榮俱損。
要是陸雩的名聲太差,他也得被拖累。
李大娘被人群層層包圍著,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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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清了清嗓子準備大說特說一番時,胳臂被身後一股莫名力量給頂了一下,手忽然穩不住,整個大甕直直往下掉。原先四周圍著她的人眼疾手快退到一旁,李大娘卻遭了殃,不僅痛失豆漿,那個甕還砸到了她的右腳,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豆香四溢。
她痛得抱腳痛罵:“哪個挨千刀的撞我——!!”
“不好意思。”陸雩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先是重重咳嗽了一聲,隨後茫然道:“我剛才路過,不知道是不是我撞的。”
“肯定是你!!”李大娘對他怒目而視,“你小子,賠我醫腳費!”
陸雩蒼白著臉,想說話,卻又咳喘不止。
“哎,大娘你冷靜點,不一定是他,剛才那麼多人,誰知道呢,也可能是你自己沒端穩……”
這回周圍眾人反倒開始幫陸雩說話了。
主要是他一副病容,身子比紙還單薄,想要推動肥壯的李大娘大概就猶如蚍蜉撼樹。看著就讓人覺得不可能。
李大娘實在痛得受不了,一屁股坐在還淌著濕熱豆漿的地上,抱著腳,“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
陸雩還假惺惺地問了句“大娘你沒事吧?”
李大娘咬牙:“你看我這像沒事的樣子嗎??”她想叫這小子送自己去醫館。
“哎呀,真不好意思。”誰知陸雩撓了撓頭,隨後就若無其事地走回了店裡,嘴裡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
因為太小聲,隻有身邊的季半夏聽見陸雩嘟囔的是:“給你喝這麼多豆漿都堵不住你的嘴”。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點想笑。
嘴角剛向上扯了扯,又壓下去恢複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