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毫無防備,宋皎站立不穩,幾乎狠摔在地上。
被打的臉頰在那瞬間麻了起來,嘴裡卻有一種鹹腥的味道,她不知道那是口中流了血,而覺著這鹹而難聞的氣味,必然就是她給宋申吉一掌拍進了爛泥裡的氣息。
還是低估了宋申吉的心狠程度啊,宋皎撫了撫臉,慢慢抬頭看向對麵的父親,她記得小時候是曾挨過打的,但長大了有了點兒出息後,宋老爺當然要給禦史台幾分薄麵,不再貿然的動手了。
現在,宋皎又嘗到了這久違的來自於父親的“教誨”。
她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宋申吉。而宋申吉依舊怒不可遏的,他指著宋皎厲聲高叫道:“你敢跟老子這麼說話,真以為自己了不得麼?你若是不能救你弟弟,我要你還有什麼用?不忠不孝的東西!我索性痛快打死你!”
魏氏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慘叫了聲衝過來,她擋在宋皎身前,但卻不敢跟宋申吉對上,隻是雙膝跪地抱住了宋申吉的腿:“老爺!你不能這樣……”
“滾開!”宋申吉雙眼冒火,不肯罷休。
魏氏卻苦苦攔著不肯放,哀求道:“老爺息怒,皎兒不是有意的,你讓我再勸勸她……”
“你?你能勸得住他?”宋申吉冷笑道:“他以為自己翅膀硬了,這家裡的人的死活他都不必管,我養這麼反叛沒人性的東西做什麼?早知如此,一生下來就該掐死!”
宋皎深深呼吸,儘量讓自己不去細想這一字一句背後的刀鋒似的寒意,好像不想,就不會傷的更厲害。
她隻對魏氏道:“娘,你不必為我求情……”
魏氏卻扭頭厲聲叫道:“住口!你還不跟你父親請罪!”
宋皎屏息,戛然無聲。
卻就在這時候,廳外有人叫道:“大哥!大娘……”
一道瘦弱的少年身影趔趄著急衝了進來,正是原先給關在柴房的宋明。
原來方才在回府之後,宋皎來這邊應對,卻打發小缺先去吧宋明放出來,免得讓他多吃苦頭。
宋明焦急地撲了進來,一眼看到宋皎雪白的臉上有顏色很深的手掌印,嘴角還沁著血,少年的眼睛突然瞪得很黑很大,他又慌又擔心的叫:“大哥你怎麼了?”
宋申吉見本該給關著的宋明跑了來,便又冷對宋皎道:“好啊,你果然目中無人到這種地步,我叫人關了的,你卻不說一聲就放出來,你竟是這府裡的主子了不成?好的很,今晚上我索性大義滅親!給我拿棍棒來!”
跟著宋申吉的那些奴仆雖然未必跟宋皎一心,但一看主人動了真怒,也生怕惹出人命,所以一時竟沒有人敢冒頭答應。
誰知宋明年紀雖不大,卻很清楚事理,他明白宋皎是因為自己才受的這份委屈,他本來就擋在宋皎跟前,此刻將頭一揚,望著宋申吉道:“父親,這個跟大哥無關,是我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你想打就就打我吧!”
宋申吉正擺脫了魏氏,聞言上前揪住宋明的衣領:“那我就先打死你這逆子!”
他張手劈頭蓋臉打了宋明一巴掌,眼見宋明身形搖晃,把旁邊的花架子帶倒在地,宋申吉不依不饒地上前,狠狠抬腳要踹下去。
與此同時,隻聽宋皎高聲道:“好,你隻管打,最好打死他!”
剛才宋皎本來是去扶魏氏的,這時侯便放開魏氏,重新站直了身子。
宋申吉的動作反而停了,他回頭看向宋皎,不知她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句。
“自古以來,殺人者死,”宋皎冷冷地看著宋申吉,道:“今日你打死了他,不管如何我都會叫你償命,父親不是要麵子要名聲嗎,到時候自然天下皆知。”
“你、你……”宋申吉將要給她氣瘋了,手指連連哆嗦,卻說不出話來。
為了宋洤,他軟硬皆施,本以為總會有一點奏效,誰知台階也給了,威風也擺了,法兒用儘了,宋皎居然不為所動,真真的踩著他的鼻子到了腦袋上,叫他忍無可忍。
如今這話一出,更是絲毫也沒把他當作父親,而是當仇敵一樣看待了。
這簡直是曠古絕今,世間罕見的家門不幸,奇恥大辱。
宋申吉氣怒攻心,眼前發黑,竟要暈過去,魏氏跟一側的朱婉婉急忙上前來扶住。
這會兒小缺趁機趕過去把宋明扶了起來。
宋明從小是給宋洤打習慣了的,本來很清楚什麼時候該遠遠地躲開危險,又怎麼才能不去激怒施暴之人,但是剛才他卻絲毫也沒怕,隻盼宋申吉把火都發在自己身上,而彆去動宋皎一根手指頭。
給小缺扶著,他仍是趕快走到了宋皎身旁,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宋皎。
宋皎很想拍拍他的肩安撫,但她渾身已經沒什麼力氣,就隻眨了眨眼示意。
這家裡是呆不住了,雖然想為了母親留下來,但看這個情形,還有什麼可眷戀的。
她還想跟魏氏說幾句話,奈何魏氏因看宋申吉被氣得臉如白紙氣若遊絲,生怕老爺一命嗚呼,她慌裡慌張地催人去請大夫,反而把宋皎給忽略了。
宋皎默然看了片刻,輕聲道:“咱們走吧。”
她轉身往外走,剛才扭到的腿突然鑽心地疼了一下,她仿佛聽見魏氏在後叫道:“皎兒!”
宋皎不是鐵石心腸的,但她清楚魏氏接下來要說的話,無非是讓她賠禮,服軟,求宋申吉原諒等等。
但她已經不想再委曲求全了。
宋皎頭也不回地邁步往外走,還是宋明記著舊情,向著魏氏行了禮:“大娘我先去了,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