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楚妃道:“不打緊,我心裡有數,如今宮內都盯著皇上那裡,或許還多盼著太子倒黴,但是他們難道忘了,太子才是嫡長子,是先皇後留下的唯一血脈啊。”
太子在沒被封為儲君之前,就已經有些名聲不妙,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都看好豫王。
可最終太子之位還是落在信王手裡。
楚妃旁觀者清——不管趙儀瑄怎麼胡鬨,不管皇帝如何痛恨他的劣跡,但對於皇帝而言,還是偏愛這個嫡長子的。
所以,越是在皇帝怒不可遏仿佛要打要殺的時候,越該有個人從旁扮演勸解的角色,這樣皇帝才能順勢下台階,而不會真正的或打或殺。
顏文語豁然開朗,便躬身道:“那……姨母且留心,我在這裡等著就是了。”
楚妃離宮,起駕往皇帝寢宮而來。
這個時候,人人避嫌,後宮的妃嬪們沒有一個敢往這兒湊的,畢竟大家都知道太子又惹了大禍,皇帝的盛怒勢不可免,誰在這時候湊過來,豈不是嫌命長了麼。
眼見將到了寢宮門口,楚妃娘娘突然發現另有一隊人正拾級而上,她有些詫異到底還有誰跟自己一樣想法,定睛細看,不由失笑。
而隨著兩隊人馬的靠近,那些人也瞧見了她,為首的一人止步,拱手道:“楚妃娘娘。”
這一位,容貌端莊氣質溫潤,赫然正是豫王**塘!
楚妃端量著豫王:“殿下這是……來麵聖的?”
豫王說道:“正是,娘娘也是同樣麼?”
彼此的眼神交流,不必多說,楚妃微笑:“確實跟王爺一樣。”
兩人才說到這裡,隻聽到內殿裡隱隱有說話聲音傳出來。
豫王轉頭,聽見是皇帝的隻言片語:“既然這樣,不必你動手,朕替你先解決了這個人如何!省得你日夜惦記,鑄下大錯!”
豫王臉色一變。
皇帝的寢殿中,趙儀瑄挨了極狠的一個耳刮子。
這次皇帝是真的動怒了,他也不便就跟躲筆筒似的躲開,硬抗了一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就算被宋皎打上一百一千個,都比不上皇帝這一個的力道。
趙儀瑄伸手揉了揉唇角,懷疑自己的臉都要打歪了,卻無意中揉了一手指頭的血。
他突然想起宋皎挨了宋申吉一耳光後的慘狀,當時他大言不慚地說宋皎是因為打他而遭了報應,沒想到老天爺慧眼如炬,這麼快又讓他重蹈了宋皎的覆轍。
前有宋申吉打宋皎,後有皇帝打太子,趙儀瑄簡直想笑。
但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皇帝動手後立刻後悔,他可以以父親的身份打兒子,但不能以皇帝的身份打太子。
但他打了,而且打的狠,他看見趙儀瑄嘴角的一抹血跡。
老子打兒子,老子自己身上也是有點疼的。
皇帝感覺自己的手心麻酥酥的,他心裡的怒火跟恨意交織裡,悄然又多了些許的後悔跟痛心疾首。
而隨著趙儀瑄被打的挪步,皇帝也看到他身後暈倒在地的宋皎,他怔了怔。
“好吧,”皇帝把那隻手握回後腰處,再度昂首:“既然你無法忘記王紈之仇,心心念念想要宋皎的性命,那也不必你動手。”
趙儀瑄不明白皇帝這句話的意思,直到皇帝喚道:“魏疾。”
魏公公快步上前:“皇上。”
皇帝指著地上的宋皎,淡淡道:“這個人禦前失儀,朕極厭惡之,拉出去打死。”
趙儀瑄因發現宋皎不知何時暈厥過去,立即走上前,正要把她抱起來,卻突然聽見這句話,他失聲叫道:“父皇!”
皇帝的眼神是漠然冷酷的。
當然,皇帝痛恨太子的叛逆胡為,但所有的痛恨,卻源於他對於太子的期望。
他想要趙儀瑄如自己所願,會是一個出色的儲君。
他本來要借宋皎來好好敲打敲打趙儀瑄,但當皇帝發現隻是敲打並不足以警醒太子,他便有了決斷。
皇帝想正大光明地處死宋皎,這樣的話,太子從此就不會再惦記著這個人,就不會犯錯。
而朝野之中也都知道,宋皎是以“禦前失儀”、觸怒了皇帝而被當眾處死的,跟太子無關。
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朝臣而保全了太子,對皇帝來說,是非常容易的事,而且理所應當。
魏疾領旨,示意內侍上前。
趙儀瑄將宋皎抱入懷中,見狀抬頭:“誰敢。”
太監們被那淩厲而充滿殺氣的眼神嚇得後退,沒有人敢上前,也沒有人敢從太子手中搶人。
魏疾在旁挑了挑眉,他先看皇帝,想看看皇帝是什麼意思。
皇帝盯著趙儀瑄,心裡有一點奇怪:“怎麼?朕如今替你除了此人,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麼?”
趙儀瑄看著宋皎昏迷的模樣,她毫無反抗地被摟在他懷裡,身體又輕又軟,弱的可憐,她的臉是蒼白的,還潤著點汗,整個人看著就像是清晨的一點朝露,即將耐不住日影的照射而消散於無。
“我想要的?”趙儀瑄聽見自己的牙齒対在一起的聲音,還有嘴裡的血腥氣,那味道可真是一言難儘。
在這時候他居然想到,宋皎給宋申吉打了一巴掌後,心情恐怕比自己更難過百倍吧。
趙儀瑄慢慢抬頭看向皇帝,一字一頓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你從來都不知道!”
皇帝的臉色,就像是也挨了一耳光那樣難看而充滿震驚。
他覺著自己已經做了為人父、為人君所能做的一切,耐心,寬仁,包容,謀劃……乃至替太子解決麻煩棘手的問題,卻想不到他的苦心不被領受,反而得了這麼一句!
“你、”皇帝往前走了兩步,想將趙儀瑄看的更明白:“你再說一遍!”
就在太子又要開口的時候,魏疾轉頭看到門口出現的兩道身影,他不失時機地快步上前:“皇上!”
特意大了些聲音,魏疾道:“楚妃娘娘、豫王殿下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