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人前呼後擁, 上馬而去,路邊上的小缺等人退避不及,隻能在牆邊跪倒。
直到那馬蹄聲漸漸遠去, 眾人才接二連三地起身, 卻都麵麵相覷,不敢相信他們剛才見著了本朝太子殿下。
小缺還儘忠職守地牽著那匹驢子, 望著趙儀瑄離開的方向,他的臉從原本的微黑開始發青。
當時在送宋明出城的時候,成衣店裡見過的那位“大主顧”,小缺被他的豪氣跟貴氣震懾,記憶猶新無法忘懷。
宋皎說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小缺還隻以為是個頂大的官兒,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是太子。
一旦知道了真相, 那給他重新藏在了床底的金子都開始變得燙手,他簡直想趕緊衝回府內, 把那些金子刨出來, 讓宋皎還給太子。
跟著宋申吉來的宋府的下人急忙上去,大家扶起還在頭暈的老爺,其中一個問:“老爺, 咱們還去找大爺嗎?”
宋申吉想到方才趙儀瑄訓斥的那些話,現在借他膽子他也是不敢再去找宋皎了, 有氣無力的, 他說:“罷了,回府,趕緊回府。”
而此時在禦史台之中, 宋皎給趙儀瑄弄得不知怎樣, 直到見他走了出去, 她才能挪步來到門口。
手扶著門扇,才往前方瞅了一眼,身邊人影晃動,神出鬼沒地冒出兩個人來。
宋皎還有些神不守舍的,見狀猛然往後退出一步,幾乎以為是趙儀瑄去而複返。
她的反應把來人也嚇了一跳,其中一個說道:“怎麼了?”
此刻宋皎才看清楚,原來一個是王易清王大人,另一位是徐廣陵徐大人。
“你、王大人徐大人,怎麼走路毫無聲響?”宋皎忙站直了,深呼吸。
王易清道:“還說呢,太子殿下清早上悄無聲息地來了,差點沒把我們嚇死……如今人雖走了,餘威仍在,對了,殿下在你這兒做什麼了?”
宋皎還沒有想好借口。
徐廣陵眨了眨眼:“總不會也像是在程大人公事房那邊一樣,翻看可疑之物吧?”
“是……”宋皎很清楚徐廣陵是給自己救場的,正要答應著,突然意識到不對:“說什麼,太子殿下去了程大人房內……翻看?”
徐廣陵還未開口,王易清道:“說翻看是好聽的,說不好聽的,是抄檢。”
宋皎的臉色猛然變了。
剛才趙儀瑄確實說過,他是來辦正事的,而且是交給了手底下的人去辦。
可是宋皎隻顧滿心戒備著他,竟沒顧上多問一句。
“他們為什麼要抄檢?”她按捺不住地揚眉:“程大人向來的為人可並無瑕疵!這不是來羞辱人嗎?”
想到程殘陽請客而無一人到場的淒涼場麵,再加上今日這麼一鬨,以後但凡是個人,豈不是都能把程大人踩在腳下嗎?
徐廣陵忙道:“彆嚷。”
他的目光在院中掃過,就像是那一叢花樹、或者掩著門扇的房間裡都會隨時跳出一個密探似的,他叮囑宋皎:“慎言。”
宋皎惱道:“什麼慎言!堂堂的禦史大夫,竟給人欺負到這份上了。”
她一向尊敬程殘陽,假如趙儀瑄真的叫人把自己的房間翻個底朝天,她非但不會生氣,還會畢恭畢敬地含笑在旁配合。
但是不該是程殘陽,他在朝中一輩子,兢兢業業德高望重,臨了卻來這麼一場?
他還沒有被判罪名,也不會有罪!
王易清在旁笑了笑。
宋皎看向他:“王大人,你笑什麼?程大人可也待你不薄,你竟不氣?”
王易清道:“我笑你們還一無所知呢,如今對於程大人而言,辦公的房間給翻一翻隻怕不是什麼了不得的。”
徐廣陵聽了出來:“難道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大事?”
王易清也先看看身後無人,才往前一低頭,手攏著唇邊低語了一句話。
徐廣陵驚問:“真的?”
“程大哥,真的回來了?!”宋皎雖也聽清了,卻也無法相信:“什麼時候的事?”
王易清道:“據說昨晚上就在城郊了,這會子……怕已經進城了吧,就是不知安在詔獄,還是彆的地方。你們說,程大人現在還在乎這禦史台的房間如何嗎?”
徐廣陵皺眉不語。
王易清揣著手,又道:“昨日我跟戶部的蘇大人吃酒,得了個消息,咱們太子殿下主持,調了吏部,戶部,工部,以及大理寺……當然還有東宮,如此六部司的精銳,浩浩蕩蕩一起去往鶴州同查礦藏案,弄不好……咱們這禦史台、乃至半個京城都得跟著翻天。”
宋皎的心跳的很快,聽到這裡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周赤豹呢?他是不是也一起回來了?”
徐廣陵搖頭,王易清也說道:“這個我沒有收到消息。”
宋皎很想去追上趙儀瑄,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情形……
最好,請他答應讓自己去見見程子勵。
但這會兒太子隻怕已經快到皇宮了。而且就算她求了,他難道就會痛快恩準?
宋皎摁了摁眉心:“子勵兄回來,程大人知道了嗎?”
王易清道:“當然,我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告知了大人。”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會兒,又掃了眼徐廣陵,才問宋皎:“你、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這個,”宋皎幾乎都把這個忘了:“不小心給花枝劃破了,沒要緊。”
王易清“哦”了聲:“還好,我還以為是被太子殿下……”
宋皎便看著他,希望他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王易清讀懂她的眼神,笑了兩聲,沒繼續說下去,隻道:“前兒聽說你是在東宮留了一夜的,我們可都揪著心呢,看你安然無恙的就好。”
宋皎知道自己留宿東宮的事恐怕也人儘皆知了,若藏著掖著,更叫人浮想聯翩。
於是索性坦坦然道:“你們都想錯了,也是白操了心,太子殿下又不是往年的脾氣了,已經大有改觀,畢竟身為儲君,當然不能再肆意妄為的……這點若做不到,還成什麼儲君?”
徐廣陵睜眼說瞎話的道:“說的是,太子最近儼然勤政起來,性情也漸於穩重內斂,於國於民,都是好事。”
王易清擰眉頭撇著嘴:“你們兩個……這麼專心一誌的拍馬屁,我簡直要懷疑太子殿下還沒有走,你們是故意說給殿下聽的。”
又看宋皎:“那你說,殿下留你是為什麼?”
宋皎道:“當然殿下覺著我是個可用之才,生了惜才之心……”她本是搪塞王易清的,可話才出口,便覺有些怪怪的,便忙住口。
徐廣陵笑道:“原來殿下跟你一笑泯恩仇了?那敢情好,我們從此不用替你擔驚受怕,備不住……以後宋侍禦飛黃騰達,我們還要跟著沾光呢。”
正說到這兒,一名仆侍走來稟告:“宋侍禦的父親在門外等了半天了。”
宋皎一聽,立即想到了宋申吉提議去豫王府的事。
正要想法兒躲了,那仆侍又道:“宋大人不用去了,剛才太子殿下出去的時候,不知同令尊說了什麼,老先生便又走了。”
王易清笑跟那仆侍道:“以後說話彆吐半截。”
宋皎呆若木雞,心裡有點不妙的預感,趙儀瑄好端端地理宋申吉做什麼?又到底說了什麼?可千萬彆又給她鬨出事來。
王易清卻又問她:“還有一件,早上豫王殿下的傳聞你總該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