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溫聲道:“其實,父皇還請安心,畢竟不管是發生了何事,都比不上父皇的龍體重要。”
這一句話,真是掏心窩子一樣,皇帝頭一次覺著豫王是如此的貼心懂事。
再看旁邊的太子,真是恨不得脫下這身龍袍,衝過去將他暴打一頓。
皇帝給豫王這個孝順兒子的臉,回到桌後落座。
他有一些話本來是想私下裡跟趙儀瑄說的,可是太子如此惡劣,而豫王這般熨帖,皇帝便沒有特意叫豫王避退。
他瞅著趙儀瑄道:“太子,現在你想怎麼做。”
趙儀瑄有些疑惑:“皇上問的是什麼?”
皇帝的火又衝上來,堪堪壓住:“還有什麼,當然是你的太子妃之事,三姑娘性情貞烈,且她說的也有理,她若不能入東宮,這天下還有誰敢娶她?這不是好好地害死了一個人麼?”
趙儀瑄道:“其實,兒臣說句大膽的,話也不能敢這樣武斷,顏姑娘她長的不錯,出身高門,天底下想著趨炎附勢、或者色膽攻心而不怕死的人多著呢,未必不能嫁。”
“住口。”皇帝吐出兩個字:“少說廢話。”
“是,”趙儀瑄清清嗓子:“縱然不能嫁給彆人,那她出家便是,清清靜靜的也不失為一條出路,聽說顏家原本也打算過這麼乾來著。”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氣:“你要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去出家?”
趙儀瑄道:“這總比她尋死覓活的要好吧,當然,這隻是兒臣所想,她要怎麼做隨她,兒臣就沒辦法了,也跟兒臣不相乾。”
皇帝磨了磨牙:“這麼說,你是真不想要她進東宮?”
趙儀瑄回答的麻利:“不想。”
“那麼……不當太子妃,”皇帝想出了一個兩全之法:“隨便的給個位份,怎麼樣?”
趙儀瑄歎氣道:“父皇,您怎麼總想讓兒臣頭上戴那頂帽子呢。”
“閉……”皇帝欲言又止,氣的已經不行了:“你是鐵了心不要這個人?”
“是。”
皇帝伸出手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他打量著趙儀瑄,思忖再三說道:“你是不是因為當初顏文語嫁給程禦史一事,記恨了顏家?”
趙儀瑄一怔,笑道:“這個已經是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了,皇上怎麼又提起?”
皇帝沉默片刻,道:“本以為,你丟了一個顏文語,就給你一個顏文寧,倒也是好,豈料會如此。既然你鐵了心不要她,那也罷了。大不了再給你另擇更好的。”
太子挑了挑眉:“多謝父皇,不過正如豫王所言,天大的事兒,也比不過父皇的龍體重要,再說,兒臣也不著急。”
“你不著急,朕急。”皇帝哼了聲,目光沉沉地說道:“你也不用在嘴裡說些好聽的,多學學豫王吧!”
趙儀瑄看了豫王一眼,**瑭忙謙遜地躬身道:“父皇,這個兒臣實在是慚愧不敢……”
皇帝說:“該慚愧的不是你!”他雖是對豫王說著,眼睛卻盯著趙儀瑄。
太子見狀笑道:“是,該慚愧的是兒臣,在豫王麵前,兒臣實在是相形見絀,無地自容,或者這太子的位子都要雙手奉上……”
他還沒有說完,**瑭忙阻止道:“殿下!”
皇帝也怒道:“狗東西!你真是無法無天了!”重重一拍桌子,皇帝信手抓住一物狠狠地扔了出去!
這次,趙儀瑄並沒有躲開。
那東西砸向太子,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肩頭!
趙儀瑄悶哼了聲,右邊肩膀被砸的往後一斜,臉上浮出痛楚之色。
與此同時那東西落在地上,喀喇喇一聲響,竟把腳下的琉璃地麵砸碎了!
而旁邊的豫王這才看清楚,原來那個砸過來的東西,竟然是一塊沉甸甸的金絲團龍端硯!
**瑭一時心驚膽裂,他萬萬沒想到竟是此物砸了過來,幸而是落在趙儀瑄身上,要是落在頭上,那這時侯太子殿下就是躺在地上了!
豫王看著那塊端硯,又看向旁邊的太子,上前問:“皇兄?!你、你怎麼樣……”
皇帝在硯台出手之後才察覺自己拿錯了東西!
但他已經沒辦法再把那飛出去的硯台召回來了。
皇帝隻能張著手眼睜睜地看著那塊硯台向著趙儀瑄飛去,他冰涼的心裡還有一點期望,希望太子還會像是往常一樣閃身避開!
但是令他驚心失望的是,趙儀瑄動也沒有動,而那硯台重而又重地砸在他身上。
皇帝知道那一方硯多沉,就算不小心掉落,都會把人的腳趾頭輕易地砸碎,如今給他用力扔出去……他渾身冒汗,竟不敢想。
確實,被硯台砸中的時候,那股陡然而至的重力跟劇痛差點帶的太子往後跌出去。
他硬生生地抗下,卻清晰地聽見自己肩胛骨裂開的聲音。
抬手在肩頭輕輕一碰,額頭的汗嗖地冒了出來,他差點疼的失聲。
而豫王也在這時候扶住了他:“皇兄,皇兄你……”
豫王的眼神慌亂,他實在沒想到會這樣。
趙儀瑄閉了閉眼,汗從額角滑落,他咬了咬牙,推開了豫王。
抬頭看向皇帝,太子竟笑了笑:“皇上……是想我死嗎?”
皇帝不能出聲。
他後悔,但不能致歉,他心疼,但不能顯露,他甚至生氣,但不能發泄。
皇帝隻是死死地望著太子。
魏疾在旁邊也是驚呆了,此刻便替皇帝吩咐道:“還不快傳太醫!”
“不用!”趙儀瑄斷然一聲,他仿佛蠻不在乎地笑道:“可惜這硯台的準頭不夠,下回……煩請父皇衝著這兒來!”
抬起有些顫抖的手,太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皇帝仍是不出聲,眼睛深邃而仿佛有些空洞地盯著他。
趙儀瑄說完後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後退了兩步,他轉身往殿外走去!
豫王叫道:“皇兄!”他試著跟了一步,卻終究沒有去碰趙儀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