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更君(1 / 2)

如同口渴般, 太子的唇動了動。

諸葛嵩一怔,忙回答:“是,小陶說她想見程子勵。”

他說了這句, 心頭靈光微動, 試著問:“殿下……莫非要見宋夜光嗎?”

趙儀瑄沒有開口,而且慢慢閉上了眼睛, 就在諸葛嵩以為他已經昏睡過去的時候,太子又道:“不、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她見著了。”

諸葛嵩直直地看著太子,他竟然說“不要讓她見著”,而不是“不要見她”,這兩句看著雖沒有不同,但是細品卻是天大差彆。

諸葛嵩心中暗歎,正要告退出去, 趙儀瑄卻又斷斷續續地說道:“她……想見那個程、就讓她去見吧,不用……為難她。”

支撐著說完了這句, 他才終於合眸陷入了昏睡之中。

諸葛嵩出門, 告訴了陶避寒太子的話。

陶少卿不能置信:“什麼,殿下答應了讓宋夜光去看程子勵?可是……眼下並不是讓他們見麵的好時機,等我把那程子勵肚子裡知道的都掏明白了再給他們致命一擊也不遲, 這會兒見了,萬一他們那一夥人私下傳遞消息生出變數來呢?”

諸葛嵩道:“殿下已然說了, 你也不必廢話, 照做就是。”

陶避寒定睛看著諸葛嵩,瞪了會兒,他忽然靈機一動似的:“殿下是不是有彆的安排?比如, 是請君入甕, 對了!讓宋夜光見見也好, 上回宋申吉進詔獄,便一股腦的跟宋洤說了不少,隻可惜宋申吉確實沒有牽連其中,這次讓宋夜光見程子勵,隻要他們對話間露出馬腳,不愁不任由我的擺布。”

諸葛嵩見他顯然的想多了,甚是無奈,可規勸的話自個兒也說了幾回了,嘴皮子都麻了,索性由他去吧。

禦史台中,黃昏時分,一陣風起,飄落幾點雨絲。

徐廣陵來說了消息,豫王殿下已然平平安安地出了宮,可見那件事果然是沒有妨礙。

宋皎也自放心。

徐廣陵又道:“先前為何見小缺牽著一頭驢子,你弄什麼?”

宋皎說道:“是那天偶然雇了代步的,今兒本來讓他還回去,誰知那賣主說著驢子年紀大了,又懶,留著也沒什麼人雇,寧肯低點兒價格賣給他,如果不收,那就賣給驢肉館子去。小缺算了算,還是於心不忍將它收了,以後出行倒也方便。”

徐廣陵笑道:“你可真叫人無言以對,是要如張果老似的升仙不成?好好地買一輛車也花不了多少。”

宋皎道:“說的輕巧,這驢子跟馬兒哪裡是一個價錢?何況買了後要配個車夫,且還要保養之類……麻煩事多了,我可沒有那些閒錢。何況先前欠你跟老周的還沒還呢,我沒處擺闊了不成?”

徐廣陵道:“又不是催著你還,急什麼。”

兩人且說且出了禦史台,徐廣陵看著牆根站著的小缺跟那頭驢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回府路上,宋皎惦記著舅舅還在家裡,特意繞路去買了些鹵肉。

可等家去了才知道,魏子謙中飯沒有吃就已經出城了!

宋皎甚是失望,問母親為何舅舅走的這樣急。魏氏道:“你知道他家裡隻有他撐著,為了咱們才來了兩日,家裡未免擔心,也早盼著他回去,強留他在這裡他也不安心。”

宋皎歎氣道:“我還想著明兒買些糖果讓舅舅帶回家去給外甥們,怎地就這麼走了。”

魏氏笑了笑:“怕什麼,咱們這兒若安穩了,叫他們來住幾天就是了。”

可話雖如此,魏氏自己心裡卻也清楚,哥哥家裡的人儘量還是彆來府裡的好。

宋申吉從來就不太待見魏家的人,覺著沒什麼出息,又土裡土氣的有些丟人,不是什麼當官的親戚可以臉上有光。

魏子謙正是因為知道這點兒,所以一看宋皎平安回來,他就也趕緊告辭去了,不想給姐姐添麻煩。

才說著,見宋申吉從外間晃晃悠悠回來了,看著宋皎道:“你……”

剛張口便是要質問的語氣,可是話到嘴邊,猛然想起早上惹到的那位殿下,當即趕緊把臉上表情弄的和善親切些。

“夜光,你回來了,”宋申吉帶了三分笑:“坐,為父有話問你。”

宋皎看宋申吉原本是斜著眼睛看自己的,可不知為何竟突然換成了正眼,而且格外地賠上了一些笑,她有些詫異,便暗自警惕地:“父親有話請說就是了。”

宋申吉連連點頭:“那個……今天咱們沒有去豫王府,既然你沒有空閒,倒也罷了。就是……早上為父在禦史台外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真是又尊貴又和氣啊,而且說你是他的人……”

宋皎本來也惦記著這件事,想問問宋申吉太子是否跟他說了什麼,誰知宋申吉肚子裡藏不了東西,自己便供認不諱。

聽到最後一句,像是有人拿針戳了她一下,正在臉色難看之時,宋申吉笑眯眯地問道:“夜光,你怎麼也不早點告訴父親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呢?也好讓父親替你歡喜歡喜。”

這是些什麼話!宋皎的心亂跳一氣,卻仍是緊閉唇齒,並不出聲。

宮內在皇上麵前差點給炸出來的經驗告訴她,不管怎麼驚心,還是得先沉得住氣。

果然,宋申吉搓搓手,道:“你有了太子殿下當靠山,當然是比豫王爺更高明更難得的,怪不得你不肯去豫王府啊……”

宋皎愕然。

原來宋先生自打在禦史台巧遇了趙儀瑄後,雖然是被痛斥並警告了一場,但後來回到府裡細細尋思,宋申吉卻轉憂為喜了!

他忽略了太子殿下對自己的那些不悅的斥責,而隻抓住了一個重點,那就是太子說——“夜光是本太子看重的人”。

宋申吉做夢也想不到,宋皎竟然能攀上太子!原先他以為宋皎跟王爺有交情已經算是頂天的了,如今……他果然像是摸著了天,太子殿下不是天又是什麼?

如果真的宋皎依傍上太子,而不是跟先前一樣是太子的眼中釘,那麼他宋申吉豈不是也能在京內小小地威風一把了嗎?

他決定從此改邪歸正,儘量彆去責罵宋皎,畢竟太子說了“動宋皎就等於動太子”,他沒有那個膽子。

趙儀瑄果然沒有說彆的,宋皎的心安了下來。

可看著宋申吉這帶些諂媚的樣子,她卻實在不能高興起來。

她沒有宋申吉想的這麼齷齪,也不願意成為他口中一樣的人。

如果可以選擇,她依舊得是豫王身邊的,而不是什麼“依傍”太子。

次日清晨往禦史台的時候,宋皎得了兩個消息,一喜一憂。

喜的是,大理寺的陶避寒突然派了人來告訴她,她可以去大理寺探看程子勵。

而憂慮的是,她得知了程殘陽突然病倒了。

宋皎本來想先去探望程殘陽,可思忖片刻後,還是決定先去大理寺。

假如她親眼見過了程子勵,同他說過話、知道他是好好的,那麼她去程府才能有更好的話去安慰程殘陽,而不是那些輕飄飄的沒有根據的空幻之言。

大理寺。

陶避寒聽說門上來了個騎驢的侍禦史,便知道是宋皎到了,他拋下手頭公務跑了出來。

一眼看到宋皎跟她的坐騎,以及那個臉黑身粗如一頭矮熊的侍從,陶避寒哈哈大笑,覺著情形甚是可樂。

宋皎不曉得陶少卿為何一見自己就笑,她揉了揉臉,小心沒碰著額頭的傷,上前行禮。

陶避寒道:“宋大人,你來的挺快啊。”

宋皎道:“少卿傳信,不敢不快,還要多謝少卿通情達理,許我一見程兄呢。”

“彆,”陶避寒舉了舉手道:“可不是我許你見的,我也沒這個資格,是太子殿下特許了你的。你可真吃香啊,殿下都那樣了還惦記著你。”

宋皎應付的一笑:“哪裡,不敢。”敷衍了兩句,覺著不妥,便問:“殿下怎麼了?”

陶避寒張張嘴,可又想乾嘛讓她聽了去呢,她們並不是跟東宮一派的,若知道太子受了重傷還是給皇上打的,豈不是要笑死過去。

於是他聳聳肩:“這個跟你無關,走吧,帶你進去。”

這次陶避寒並沒有再讓宋皎入獄,而是命人將程子勵帶了出來。

大理寺的後廳之中,宋皎見著了形銷骨立的程子勵。

原本的程子勵相貌端正,算得上是個俊逸的青年,但是現在他的髭須都生得老長,臉有些發青,因為瘦削,顴骨幾乎都顯了出來。

他身著的是一襲囚服。

宋皎看到程子勵從門口出現就已經站不住了,當看清楚他的情形的時候,又驚又痛,忙跑過去:“程大哥!”

程子勵沒想到自己回京後見到的第一人竟是宋皎,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夜光,是你!”

陶避寒在兩人身後,看著這幅相見歡的情形便道:“宋侍禦,給你一刻鐘時間,抓緊些,時候到了他還得回牢裡去受審。”

他背著手慢悠悠晃了出去。

剩下的宋皎跟程子勵兩人久彆重逢,都有些情緒激動的,還是程子勵先問:“父親如何?可好嗎?”

宋皎不得不說了個謊:“老師還好,你放心吧。”

程子勵點了點頭,又喃喃:“我知道父親肯定在生我的氣。”

宋皎想起來,忙問:“程大哥,之前說你失蹤了,是怎麼回事?還有……”她握著程子勵的手,帶他走到桌邊上請他落座,問道:“嫂夫人呢?怎麼沒聽說過她的消息?”

程子勵張了張口,卻見宋皎站在他的跟前,正好擋住了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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