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三更君(2 / 2)

魏子謙以為來的是豫王爺,已經是這樣焦慮不安了,如果再告訴他這位根本不是**瑭,而是當今太子,這豈不是要把魏子謙嚇倒了嗎?

而且怎麼解釋太子從死對頭變成了“好朋友”的?

簡直一言難儘。

心中飛快打轉,宋皎決定將錯就錯。

她心有愧疚地:“是……正是殿下,竟瞞不過舅舅的眼睛。”

魏子謙本來還覺著自己可能猜錯,聽她承認,頓時站不住了,後退兩步靠在桌邊上,搖晃著坐下:“真、真的是豫王殿下?!天……殿下怎麼會……”

他晃了晃腦袋,竟如做夢似的,又抬頭看向宋皎,嘴唇哆嗦的:“可殿下怎麼會來到、咱們這裡?可是有大事麼?”

宋皎心裡暗暗叫苦,正想繼續編造理由,誰知魏子謙臉色一變,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難道,殿下是因為縣衙跟賭坊的事情來的?”

他仿佛觸動了靈機,目不轉睛地看著宋皎,眼中帶著乍然而起的期待:“夜光,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讓我收了那些銀子?我就知道那不是你的作風,是不是你是跟王爺來查此事的?”

魏子謙的“舉一反三”很出乎宋皎的意料。

但除了他以為**瑭親臨料理之外,其實倒也說得過去,宋皎是為程殘陽而來,等於間接地在為豫王辦事。

她決定順勢承認這個理由,畢竟這樣的話,就免了她再費心地編造了。

宋皎輕輕地嗽了聲:“舅舅,涉及機密,我隻能跟您說,您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把這件事透露出去。”

魏子謙眼中的光芒幾乎能把這屋子都照亮起來。

他本來最擔心宋皎會貪贓枉法,可是宋皎如今是跟豫王一起來辦案的!而且永安鎮這邊的地頭蛇本就難纏,假如是豫王殿下要料理他們,那當然一定會水落石出!簡直是青天再生啊!

魏子謙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壓住自己的感激跟喜悅,而隻是拚命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當然不會跟任何人說!絕不會壞了王爺跟你的事。”

宋皎知道舅舅是心實的人,聽他說了這句,料想無礙了。雖然欺騙了舅舅……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等此處案子完了後再跟他解釋就是。

晚上吃麵條的時候,魏達跟魏寧兩個小家夥沒有起身,他們玩鬨了一天極為儘興,又吃的心滿意足,睡的且晚……姚娘子便招呼大家先吃。

趙儀瑄因為中午太過喜歡,喝了些烈酒,難免睡了一覺,宋皎怕他晚上會餓,便小心地搖起來,也吃了一碗麵。

雖然姚娘子的廚藝極佳,但太子什麼好的沒吃過,隻能稱得上“不錯”罷了。

但因為姚娘子是宋皎的舅母,他便格外地嘉許了幾句:“甚是美味,宮中禦廚也不過如此了。”

姚娘子歡天喜地,隻覺著“趙大人”果然是極好的人,而且品味非凡,連讚揚都這般與眾不同。

魏子謙心裡有數,在旁含笑說:“您過譽了,不嫌寒舍鄙陋、粗茶淡飯,就已經是我等的榮幸。”

不料魏老先生在旁吃了半碗湯麵,聽到“宮中禦廚”四個字,便道:“兒媳婦的手藝雖說不錯,可又怎能跟宮內禦廚相比呢,想那禦廚,可是千挑萬選才能入宮的,不然怎麼能伺候皇上、娘娘們呢?”

趙儀瑄笑而不語。

宋皎倒是吃的滿足,她心裡感激舅母的操勞,便道:“外公,舅母的手藝當真不錯,殿……趙大人都說了,自然是沒有錯的,對吧,趙大人?”故意地看著趙儀瑄,向著他促狹地一揚眉。

趙儀瑄看著她眉眼生輝的模樣,這會兒她說什麼便都是聖旨了:“當然,你說什麼都對。”

宋皎看著他笑吟吟地,這才意識到自己忘形了,忙低了頭又去扒拉麵條。

魏子謙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便也笑道:“貴客既然這麼說了,想來她的手藝確實難得。”

姚娘子給他們誇的不好意思,趕緊借口去看孩子,溜到裡屋去了。

誰知魏老先生較了真,望著趙儀瑄道:“趙大人莫非也嘗過宮內禦廚的手藝?”

趙儀瑄忍笑:“嗯……是嘗過的。”

魏老先生的眼睛瞪大了幾分,有些羨慕又敬仰的樣子:“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宮中禦廚的手藝,隻有皇上娘娘,或者是太子殿下、王爺……才能嘗到呢。看樣子您的官兒實屬不小。”

趙儀瑄看向宋皎:“還成吧,總之能管的了她就行了。”

宋皎低著頭,把臉埋在碗裡,假裝沒聽見。

魏老先生卻又突發奇想,嗬嗬笑道:“是了是了,老朽知道了,您必然也是豫王殿下身邊的人了。”

趙儀瑄臉上的笑就像是被人用笤帚掃過似的消失了:“嗯?”

身邊的宋皎正在奮力吃麵,聞言便嗆了一下,她趕緊把頭抬起來,竟不知老先生為何突然這樣說。

“您自然是跟夜光一樣,都是為豫王殿下效力,所以才能有幸嘗到宮內的手藝囉?”魏老先生搖晃著聰明的腦瓜。

趙儀瑄的眉頭揚了揚,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宋皎好不容易把麵咽下去:“外公……好好地又提豫王殿下做什麼?不如……喝點茶吧!”

她已然發現了太子的臉色不對,忙著要把話題轉開。

誰知提到豫王,魏老先生的話匣子像是突然給打開了:“怎麼不能提王爺了?說起王爺,我倒是想到了,真真的是一位好賢王,可惜啊。”

宋皎瞪了瞪眼,正要阻止,卻聽趙儀瑄道:“可惜……什麼?”

她猛然回頭,果然,太子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就如同瞬間從春入了秋。

老先生卻毫無察覺,他歎息道:“可惜嘛,王爺不是嫡長子啊。”

這像是一個炸雷,宋皎簡直地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或者捂住太子的耳朵。

但顯然已經晚了。

趙儀瑄垂了垂眼皮:“哦,這麼說,如果豫王是嫡長子,那他恐怕就是……”

“當然不是!”宋皎及時地打斷,斬釘截鐵的:“沒有的事。”

太子殿下的暴烈性情,尤其是曾在禦史台追殺宋皎一事,簡直鬨得天下皆知。

魏老先生當然也是熟知的,關於太子殿下其他的品行不提,光是這一件,就足夠他非議太子一輩子的了。

然而他心裡雖對那位儲君有些不滿的,可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隨意評點東宮的,就算是在家裡也要謹言慎行些,方才那句,已然破格。

相比較而言,豫王就難能可貴了,又因為不能肆意評議太子殿下,所以老先生便要加倍地褒獎豫王,畢竟越是誇讚豫王,太子殿下就越發相形見絀。

宋皎知道這話題有多麼危險,扭頭看著老爺子,她正色道:“外公,咱們不提這些,皇室的事情跟咱們沒什麼關係的。”

誰知這句又戳中了魏老先生的心坎,他昂著頭道:“什麼沒有關係?就算跟我們沒關係,難道跟你也沒關係嗎?誰不知道禦史台的程大人、就是你的老師,也是豫王的老師,你跟豫王這還能叫沒關係嗎?叫我說……這得虧豫王殿下是個人人都知道的賢王,要是你跟著太……”

宋皎的冷汗仿佛溪流,開始泛濫。

她不能捂住自己跟太子的耳朵,也不能捂住外公的嘴,但她知道這幾句話已經足夠惹怒了趙儀瑄。

她心驚膽戰地忘了吃飯,而隻是本能地垂下右手,向著身旁趙儀瑄的方向探去。

終於,在桌子底下她摸索到一隻有點冷的手,當機立斷地,宋皎緊緊地將那隻手握住。

然後她才轉頭,眼神透出幾分祈求看向趙儀瑄。

太子的臉色依舊是冷的,但他竟沒有發作,目光往桌下瞥了眼,他低下了頭。

情形暫時是控製住了,就在宋皎想要找個借口帶趙儀瑄離開的時候,自己最沉穩內斂的舅舅,突然有話說。

魏子謙雖然是個謹慎的人,平常也不說這些破格逾矩的話,但因為他認定了趙儀瑄就是豫王,而且是來當“青天”的,所以也很願意不露痕跡地讚揚豫王幾句。

他便溫聲道:“其實父親說的對,豫王殿下確實不錯,夜光也確實沒有跟錯人。”

宋皎沒想到,舅舅會在這時候跳出來狠打自己的臉。

她也沒想到自己下午無意中的謊言,會成為一個挖好的坑等她跳進來。

報應來的這麼快。

宋皎的魂兒已然都飛了,連看趙儀瑄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是本能地死死地握住他的手,好像稍微鬆開一點,下一刻太子就會跳起來,大殺四方。

忽然,那隻手動了動。

就在宋皎心神不寧之時,他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宋皎手疼。

她清楚這疼的力道大小,便是太子的怒意大小。

不過,就目前看來……還行。

因為如果趙儀瑄是盛怒的話,她的手都可能給輕易捏碎。

直到耳畔聽到太子似笑非笑的聲音:“原來……豫王這樣難得啊。夜光,你當真沒跟錯人?”

宋皎咽了口唾沫,心弦已然緊繃。

她清楚太子的怒意隻流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她必須在他沒法兒壓製之前,把他摁下去。

她沒有回答這個充滿了危險的問題,也提防著舅舅跟外公再火上澆油。

“我、”宋皎清清嗓子,提高聲音道:“我吃飽了!要睡了……外公,舅舅,你們也早點歇息吧。”

丟下這句,宋皎拉住太子的手,逃也似地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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