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受不了這個,這哪裡是叫她吃什麼葡萄,簡直如同明晃晃地戲弄。
她剛要後退,趙儀瑄卻輕輕用力。
那顆圓溜溜的果子便滑入了那兩片紅唇之間。
宋皎猝不及防,忙咬住了,自西域進上的葡萄皮兒極薄且脆,給她的牙齒輕輕磕碰便破開了,甜膩的果汁在齒頰中流淌,又帶著一點冰鎮後的沁涼,竟是她沒嘗過的美妙滋味。
趙儀瑄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問:“好吃麼?”
宋皎將那口汁水咽下,因為這絕美的果品暫時忽略了方才太子的手段,她忙點頭:“好吃。多謝殿下。”
太子笑道:“那就再吃一顆。”
說著舉手又摘了一顆放到她的唇邊。
宋皎對上太子有些惡質的眼神,隻當他又要故技重施了。
目光相碰的瞬間,宋皎冷不防地張嘴,一口把那顆葡萄咬住了。
然而,雖然這突襲一擊,讓她成功地咬住了葡萄,可那葡萄始終太小,一並咬住的,還有太子的手指。
宋皎察覺唇間的觸感不對,整個人的臉上像是給人放了一把火。
太子則看看自己那被小嘴噙住的指尖,揚眉:“宋侍禦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啊?你想要的話就告訴本太子便是,何必這麼著急呢。”
宋皎急忙鬆口,她要把嘴裡的葡萄吐出來,卻因此被葡萄汁嗆到,頓時亂咳一氣。
趙儀瑄見狀才斂了笑,忙上前給她捶背:“你慌什麼?又沒有人跟你搶。”
明明是他引起的,現在竟裝沒事人,宋皎歪頭瞪了他一眼。
趙儀瑄看到她帶慍的眼神,笑道:“怎麼了?本太子說錯了?不是你太心急了麼?”
宋皎推開他的手:“殿下,你能不能彆總捉弄人。”
趙儀瑄笑說:“好心好意喂你吃東西,倒說捉弄人,你問問整個東宮,本太子幾時親手喂過彆人?”
宋皎原先是為求人來的,臉上抹不開,這會兒也求完了,便不用像是先前一樣。
再加上趙儀瑄如此,她便道:“那殿下大可一視同仁,不必叫人消受不起。”
趙儀瑄盯著她的唇,菱角似的唇上還帶著一點沒擦乾淨的葡萄汁,太子覺著這肯定比他吃過的那顆更美味。
他很想嘗一嘗,這念頭才生,手腳已經跟受到挑唆似的自發動了起來。
太子探臂將她一攬:“夜光自然能夠消受。”
他果然如願嘗到了那點汁液,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樣,確實比他剛才吃過的更甘甜絕美。
盛公公進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太子公然地把人摟在懷中,埋首垂頭。
先前他回宮後換了一件赭石色的袞龍袍,他的身形高大,衣袍自也寬綽,這會兒俯著身子,袍袖橫垂遮蔽,幾乎把那道月白的身影完全覆住。
宋皎給擒住了手腕,無法逃脫,隻能發出低低地嗚嗚之聲。
盛公公瞠目結舌,趕忙轉過身去。
正要先退出去,隻聽身後宋皎氣息不穩地叫了聲:“殿下!”
盛公公回頭一看,太子已經將人放開,卻還滿臉意猶未儘。
宋皎已經退出了幾步,因看到盛公公在,正羞惱交加,無地自容。
盛公公見狀,便索性若無其事地走上前:“殿下,那個……雲良娣在門外,說是要跟殿下稟告□□那些江南舞姬的事兒。”
趙儀瑄哪有心情管這些:“叫她退下。”
盛公公看看宋皎,又咳嗽了聲:“殿下,不如還是見見良娣吧,昨兒她也來問了幾次,總不能一直都不見。”
太子皺著眉,忽然看到宋皎也怔怔地聽著,他心裡轉念才道:“叫她進來吧。”
盛公公趕緊叫人去傳。
直到此時宋皎才如夢初醒,她先是趕緊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殿下既然要召見後宮娘娘,請容我先行告退。”
“不必,”趙儀瑄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她。”
他指的當然是先前在東宮書房的那一次。
宋皎更不自在,他才輕薄過自己,這會兒又公然傳雲良娣入內,他想乾什麼?
她當然知道趙儀瑄指的是那次她夜探書房,一想到這個,不免想起曾看見過的……那位雲良娣款款跪倒在他麵前的姿態。
她的臉還在發熱,如今更是難以自控,恨不得把桌上的冰抓些過來敷在臉上。
此時雲若起已經走了進來。
雲良娣是越發的摸不透太子了,雖然說是受了傷,但竟日夜不見人影,叫她好好地去調/教那些舞姬,顯得很上心似的。
本來她們三個還擔心很快便有舞姬受寵,然後把他們都壓下去,誰知竟也沒召幸過一位。
好不容易今兒聽聞殿下回宮了,又給楚妃娘娘叫去……雲良娣自然有所耳聞,皇後最近忙著給太子尋覓正妃之選呢,而今日,便有兩位大臣府裡的千金進宮。
這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雲良娣進殿,盈盈下拜。
盛公公陪在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色就像是世俗裡的婆婆挑剔兒媳婦。
他本來對於宋皎多有微詞,但自從發現了那塊帕子後,他心上便大為改觀,此刻他的目光轉來轉去,終於確信:宋侍禦確實的是比雲良娣還要……怎麼說呢,興許不僅僅是美貌上的差彆。
她有一種令人喜歡、想要去親近的溫和可愛氣質。
盛公公說不太明白,但在苦思冥想的時候他忽然覺著,宋夜光豈不有點像是之前東宮養著的那隻小汪汪,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總是天真無邪地盯著你,又毛茸茸的,每個人看到了都生出一種想要去抱一抱撫一把的心思。
宋皎這邊雖打定主意不抬頭,但心裡竟難掩好奇,她偷偷摸摸地先瞄了眼趙儀瑄,卻見太子正瞧著桌上的水果們發怔,好像沒吃夠似的。
既然太子沒留意自己,她的膽子就大了些,目光一轉看向身前的雲良娣。
雲若起在進殿的時候就看到了有個人在裡間,奇怪的是,除了這人外,太子身邊隻一個盛公公,其他的內侍竟都不在。
跟宋皎一樣,雲良娣也先偷偷瞅了太子一眼。
見太子沒盯著自己,她略覺失望,然後便看向宋皎。
當望著宋皎纖纖的身影,以及她身上那一襲略顯寬綽而有點眼熟的袍子的時候,雲若起突然記起來,她以前是見過這個人的。
那正是豫王殿下在東宮挨巴掌的那天!
當時雲若起沒看清楚,這會兒細瞧,心裡一時有些慌。
這人生的……好生清俊,五官秀麗卻毫無懾人之氣,溫潤脈脈地,像是一塊上乘好玉。
下一刻,雲良娣對上了一雙極明澈乾淨的眸子。
“良娣,你不是要說那些江南舞姬之事麼,如何了?”打破沉默的還是太子殿下。
雲若起慌忙斂神:“是,臣妾近來負責教導她們宮內規矩以及日常等,發現有幾個水土不服病倒來的。”
“病了找太醫院,跟本宮說什麼?”
雲良娣一窒,但同時又有點竊喜,太子這麼輕描淡寫,自然就代表他對那些人並不很上心。
她心裡高興,臉上還是為難的:“殿下,那些女孩子多數都還算乖巧懂規矩,但也有幾個不太聽話的,說是宮內太悶之類,打又打不得……”
趙儀瑄皺眉:“什麼打不得,交給了你,自然你去處置,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實在忤逆不從的就趕出去。”
雲若起心裡更定了:“是,臣妾遵旨就是。”
她來一則是看看太子,二則正是想求這一句,國舅送的那些女孩子,大概也是仗著自身出色,又是國舅所送,便想著青雲直上指日可待,一個個傲的厲害,也有不服管束的。
良娣很想給她們點顏色瞧瞧,又怕太子會怪罪,得了這句話,她也知道了太子的心意,算是有了尚方寶劍了。
正在這時,趙儀瑄看向旁邊的宋皎:“夜光。”
宋皎正發著愣,還沒聽見他叫自己,盛公公忙輕輕地頂了她一下:“宋侍禦。”
她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殿下。”
趙儀瑄道:“你不是曾問過本太子,江南佳麗如何嗎?想不想見識見識。”
宋皎徹底愣住:“殿下這話何意?”
趙儀瑄隻看向雲若起道:“你告訴她們,本太子這兒有貴客,什麼時候有興致,叫她們過來演練演練,彆給本太子演砸了,行了,你下去吧。”
雲若起愕然之餘忙答應了,往外退出的時候她恍惚地想:“原來……那就是禦史台的宋夜光啊。”
可是,禦史台的這位,不是太子曾經的眼中釘麼?怎麼太子對他竟這般和氣,而他竟還敢問太子江南佳麗如何?怪哉。
直到雲若起離開,宋皎才疑惑地問:“殿下,您到底想做什麼?”
趙儀瑄道:“當然是讓你開開眼界,領略領略江南佳麗的風韻。”
宋皎忍不住嗤之以鼻:“我們豈有這種福氣,還是殿下自己享用罷了。”
趙儀瑄笑看著她:“本太子想享用的偏偏不許用,看著吃不著,你說如何是好。”
太子又摘了顆葡萄放進口中,啵地一聲輕輕咬碎。
隻是這滋味可比他剛才嘗過的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