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她有些難忍驚慌的時候,程殘陽突然張手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他用力太大,甚至讓顏文語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本來想叫程殘陽住手,又或者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但終究沒有出聲。
因為她很清楚,現在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果然,就這麼狠狠地抱了大約半刻鐘,程殘陽道:“子勵……沒了。”
顏文語的雙眼驀地睜大了些:“什……”
下意識地問了一個字她就停下了。
程殘陽道:“他、沒了,死在大理寺,他們把他開膛破肚……”
顏文語再鎮定,此刻也心驚肉跳起來,她脫口叫道:“老爺!”
程殘陽道:“他自甘墮落,任意妄為,我當然是不想原諒,不肯見他的,但也沒想到他就這樣去了,我親眼所見……他躺在那裡,再也不能……”
他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透著艱難。
“老爺,”顏文語終於動了動,她扶了扶程殘陽的腰:“你彆……你且坐下來慢慢說。”
程殘陽稍微將她鬆開,又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嚇到你了嗎?”
他眼底的那點冷意已經消散了。
顏文語搖頭:“老爺,我並不知道子勵出事,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不叫人去告訴我他們把羅氏帶去?”程殘陽緩緩落座:“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顏文語心頭一震,看著他有些發青的臉:“老爺……雖然這樣,可彆氣傷了身子,有什麼你便說出來,彆悶在心裡。”
程殘陽抬頭,夫人正當青春,明眸皓齒,端莊嫻雅。
而此刻程殘陽心底掠過的,卻是在大理寺裡所見,程子勵屍身上取出來的那一點殘存的字紙。
諸葛嵩跟陶避寒都以為程大人的目光總在程子勵身上。
他們沒看出來,有那麼一瞬,程殘陽的眼睛曾緊緊地盯著那點字跡模糊的字紙,眼神中掠過一絲駭然。
東宮,西閣。
沉寂的夜色裡,仿佛傳來幾聲異響。
西閣之中,那燭火已經幽微了。
榻上,太子殿下撫著臉,有些無奈而聲音暗啞的:“這是第幾次了?”
宋皎屈起雙腿,縮在對麵的床角:“無、無恥!”
趙儀瑄把手放下,緩緩問道:“怎麼無恥了。”
宋皎道:“你……好好的為什麼跑了來?你、剛才乾了什麼?”
太子笑道:“乾了什麼你不是知道麼,還要本太子再說一遍?那好吧,先前……”
“住口,不要說了!”宋皎卻氣息不穩地忙阻止了他:“你、殿下且請回吧!明日天一亮,我便出宮去。”
趙儀瑄本是帶幾分笑的,聽到最後這句,笑意便收了:“又說什麼氣話。”
“不是氣話,”宋皎見他不動,便道:“好,殿下不走,我走就是了。”
她扭身欲下地,趙儀瑄從背後一抄,把人抱了回去,一並滾倒。
宋皎抱著頭蜷縮一團:“乾什麼!”
趙儀瑄附耳道:“彆出聲,你想把外頭的人都招來嗎?”
宋皎果然捂住了嘴:“你、既然這樣,殿下還不回去嗎?叫人看見了像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是本太子夜晚睡不著,想到一些疑難之事,故而過來請教宋侍禦罷了。”趙儀瑄嗅著她身上的香氣,不知為何,覺著今夜的香裡,多了一絲微微的甜意,他舉著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也許是因為剛才……
宋皎道:“誰信……荒唐無恥,大言不慚!”
趙儀瑄嗤地笑了:“本太子是荒唐無恥的,隻有宋侍禦勤奮好學,這般夜深,還在挑燈夜讀,看此等……”
目光瞄過那耷拉在床邊的攤開的書,他笑道:“喲,你瞧,這是現學現用了。”
宋皎知道他在揶揄自己,臉紅耳赤,她哪裡想到自己會被捉個現行。
又聽最後一句,目光跟著轉動,一眼看到那本書上的避火圖,頓時更是無地自容。
原來那圖上,確是一男子從後相抱,眉眼含情,顛鸞倒鳳之態。
趙儀瑄道:“有道是破萬卷書不如坐言起行,本太子跟宋侍禦演練演練如何?”
宋皎掙脫不了,索性舉肘向後一撞。
太子忙道:“手上的傷……”
他本來指的是宋皎手上的傷,宋皎以為他說的是他自己,手肘還沒用力便猛然停住,生怕撞到了他。
趙儀瑄卻也看出她誤會了,因為她若是避忌她自己的傷,這一肘是絕對不能停的,反而會更狠。
他輕輕地在耳畔親了口:“夜光還是心疼本太子的。”
宋皎感覺身後仿佛有異物硌著,心頭一慌,想想先前自己對著那圖上比較他的長短大小,更是膽戰心驚,忙道:“殿下,你既然不走,且放開我,咱們……咱們好好說會兒話。”
趙儀瑄哪裡曉得她心裡想什麼,但也知道這不過是她緩兵之計,便並不放開,隻問道:“說什麼?”
宋皎哪裡知道說什麼,但總要彆叫他往那地方去想,於是道:“殿下派人去程府說了沒有?羅嫂子她見過程大哥了嗎?”
這一句,頓時把太子刺了一下。
他的手臂微微放鬆,宋皎頓時掙了出去,轉身對著他,臉上還有驚魂未定防備之色。
趙儀瑄倒是沒有再追她,隻叮囑說:“罷了,隻是半夜三更的,你可彆往外跑,要不然,明兒皇上就知道了。”
宋皎道:“我不跑,隻要殿下彆妄動。”
趙儀瑄哼道:“你自個兒在這裡鑽研這些,怎麼卻不肯跟本太子……”
“殿下!”宋皎連聲咳嗽,懷疑這件事竟會成為他的把柄,“我隻是隨便翻了翻。”
趙儀瑄的臉上掠過一點微妙的笑意:他是知道的,她絕對不是翻了翻那麼簡單。
宋皎扭開頭去,決定死賴到底:“何況擅入彆人房中,難道是什麼正經舉止?”
“好,是本太子的錯,”趙儀瑄倒是坦然地先應了,他並沒有靠前,望著宋皎臉上那點輕紅,勉強地把那蠢動的心緒壓下,他說道:“你剛才所問的……正也有話跟你說。”
宋皎抬頭:“是什麼?”
趙儀瑄道:“大理寺那裡……”
才提到這三個字,宋皎便不由靠近了些。
趙儀瑄心中暗歎,這件事確實難以啟齒,但他遲早是要跟宋皎說的,此刻諸葛嵩他們還不知查出什麼沒有,料想不會這麼快,所以明兒還要想法留她一天。
但在此之前,要讓她心裡稍微有個準備。
可太子又知道自己不能說的太露,因為宋皎很容易便能察覺出來。
“殿下你說啊,怎麼了?”宋皎問道。
趙儀瑄緩緩道:“這會兒羅氏該已經去探過了,你不用掛念。”
“這就好了,”宋皎頓時笑了,是有點安慰的笑,然後她看看太子,遲疑著說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為難你,也不是仗著……仗著什麼彆的來跟你無理取鬨,隻是嫂子畢竟有了身孕,還是彆叫她太難過傷心,萬一損了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就不知怎麼說了。”
趙儀瑄默默地看著她,有一點心疼,卻笑問:“你說的是仗著什麼?”
宋皎低下頭:“我知道,殿下是不會駁我的,這不是仗著殿下的、的……”
“什麼?”他靠近了些:“倒是說啊。”
“仗著殿下的恩典罷了,”宋皎原本要說的不是這兩個字,但那個她說不出,而且也覺著不太恰當,隻道:“總之,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儘量不會再為難、麻煩您了。”
趙儀瑄歎了聲:“誰說你為難本太子了,巴不得你時時刻刻的來為難呢。”
宋皎不敢再說,而悄悄地抬手,把那本惹禍的書合了起來。
趙儀瑄掃了眼,道:“這個好,本太子沒瞧過,等細看看,多學些不錯的姿……”
宋皎手一抖,將那本書推了下去:“彆說這些。”
太子笑道:“這是人倫,有什麼不可說的?看不出……你雖然是扮著男人,心裡卻是這樣守舊古板?是不是跟程殘陽學的。”
宋皎無地自容:“好好的不要胡亂攀扯,提老師做什麼?”
趙儀瑄道:“怎麼不能提他?他白得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嬌妻,難道你覺著他會學那唐僧,美人在前而不動意?”
“殿下,你再說我就真惱了。”宋皎忍無可忍。她著實聽不得程殘陽被這樣編排。
“這樣敬他,哼,”趙儀瑄頓了頓,卻又歎道:“他人老心不老的,不然能得了顏文語去?他能安安穩穩把人娶過去,還要多謝本太子呢,說他兩句都不行?”
宋皎聽他提了這個,這才又低下頭去。
太子以為她真的不高興了,正要想法逗引逗引,卻聽宋皎道:“這件事,不怪老師。”
趙儀瑄疑惑:“什麼?”
宋皎說道:“老師又娶親的這件事,其實是……怪我。”
趙儀瑄挪近了些,目光閃爍終於問道:“怪你嗎?為何怪你?”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跟夜光一起挑燈夜讀,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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