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張藻見到豫王之後所說的那些話,自然是意有所指,褒貶太子,大概是見豫王態度溫和,說到此時,張國舅已經不再似先前一樣拐彎抹角,而是直說了。
但豫王生性謹慎,竟不肯在此時附和,隻說了一句:“太子殿下當然也有他的難處。”
張國舅聽了這句,笑笑:“當然,玉兒是想做給皇上看嘛,不過他實在不該拿自家人開刀。他怎麼就不能像是王爺料理春曇之事的風格呢?”
豫王心裡想:這春曇的事兒,可跟鶴州的事兒不太一樣。
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出來,隻笑道:“舅舅何苦上火,雖然說那人出身國公府,不太好聽,幸而對外還未傳揚出去,舅舅也很不至於為了個家奴傷了自己的身子。且要顧全大局才好。”
豫王的話總是很動聽的。
張藻笑道:“還是南瑭貼心,辦事又體麵,怪不得皇上叫你跟太子殿下同辦鶴州之事,隻是舅舅知道,東宮行事的風格向來是那樣的,哪裡輪得到你插手進去。倒是委屈了你了。”
豫王笑道:“辦差嘛,自然是能者多勞,太子殿下既然能夠操持,我就樂得少費心了。”
兩人說到這兒,張藻又問起跟顏家的親事,閒聊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了。
就在張國舅去後,徐廣陵進來報說:“魏子謙隻今兒才到宋府的,據人說,他去了不多久,宋家的那個小妾就跑了……府裡派了人四處找。”
“小妾?為何要跑,又跑去哪了?”豫王心想莫非魏子謙是因此事來找自己的?但為了個妾室來找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
徐廣陵道:“為了什麼卻不知道,臣仔細派人查探,卻總算查到她去了哪裡。”
“去哪兒了?”
“大理寺。”徐廣陵回答了這句,又道:“自她去後,大理寺的陶避寒便即刻進宮去了,而那個朱姨娘也再沒出來過。”
豫王皺眉看了他半晌:“你覺著,這是怎麼回事?”
徐廣陵道:“魏子謙前來求見王爺,顯然是跟此事有關。看他失魂落魄的,像是大禍臨頭,但不知為何見了王爺就什麼也不提了……此事著實費解。”
任憑徐廣陵跟豫王兩個聰明絕頂,舉一反三,卻也想不通魏子謙為何臨陣退縮的原因。
豫王既然想不明白,便一搖頭:“罷了,隨他們吧,反正宋家的事情,本王也不願去理會。”
徐廣陵聽話知音的:“是了,不知國舅爺怎麼突然來見王爺了?”
趙南瑭道:“還能為什麼,不過是給太子逼急了。”
“太子隻處理了他一個家奴,國舅就坐不住了?”
豫王冷笑:“你怎麼不明白,這不是一個家奴的事,國舅坐不住的原因,是因為太子沒把這個家奴當成他自己的家奴。”
這話有點費解,徐廣林心頭一轉卻明白了:按理說太子的母族也是國公府,國公府的家奴等同太子的家奴,犯了事,以太子護犢子的脾氣,怎麼樣也該周全些。
但如今這樣毫不留情。
太子既然沒把那犯事的戶部主事當成自己的家奴,那當然就跟國舅以及國公府不是一個“家”了。
這次是國公府一個家奴,下回呢。
而國舅爺這次親臨,當然不僅僅是跟豫王閒話家常或者抱怨訴苦,他其實是來示好的。
張藻離開豫王府後,並沒有回國公府。
他去了天水坊的一處幽靜彆院。
流水從假山上潺潺而下,風帶著水音從庭院內輕送進來。
張藻那紫色銅錢紋的外袍扔在地上。
旁邊的矮桌上,靜靜地染著一爐香,嫋嫋的白煙隨風在室內搖曳晃動。
旁邊垂落的粉色帳子中,響起了一聲低吼,以及綿長的仿佛饜足似的歎息。
半晌,張藻的聲音透了出來:“你覺著,下一步太子會不會對張家動手。”
一個有點慵懶的聲音道:“太子已經不是過去的太子了,他是吃人的老虎,國舅爺何必問我,你去虎園,找一隻老虎問問它會不會吃你……就成了。”
張藻嗤地笑了起來:“好,原來你是想要謀殺親夫。”
那人道:“是國舅爺先問的,我不過是給了答案罷了。”
風掀起帳子,透出裡間的光景。張國舅半坐著,懷中抱著一人。
那人躺在國舅懷中,長發散亂,半掩著一張豔麗的臉,竟正是當初宋皎去春曇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的豔離君。
國舅歎道:“本來以為玉兒是個省事的,沒想到竟也是個吃人的虎狼崽子,當初他插手兵部事務,還以為隻是他一時的意氣,沒想到現在竟動起真格的來了,如此六親不認,獨斷而行的,他越發出息了,隻怕再過個一兩年,就沒人製得住他。”
懷中人道:“豫王倒是很識大體啊,若不是他,這會兒想必我也在詔獄了。”
“豫王看著確實還算聽話,”國舅沉吟道:“就是那個程殘陽不太方便……”
豔離君笑道:“怕什麼,隻要王爺是跟國舅爺一條心的,程殘陽一把年紀了,總有法子。”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張藻嗅到外頭送來的淡淡香氣,忽然道:“今日有一件奇事,那個宋夜光的舅舅突然跑去找豫王,像是有大事,可又什麼沒說就走了,總不會是宋皎在外頭出了事吧。”
豔離君道:“國舅爺怎麼還惦記著這個人?”
“永安鎮的事兒就是給他毀了,若不是永安鎮那事在前,給太子抓了把柄,這回京內事發我又為何這樣被動,”張藻磨了磨牙:“真想立刻要他的命。”
豔離君卻道:“那個人,國舅且先彆動……”
張藻低頭:“怎麼,你有用?”
“西南道不是好走的,”豔離君笑道:“且先看這宋按台有沒有命過了鷺安江罷。過了江,才是真龍呢。”
“真龍?”張國舅驚訝,繼而笑道:“你說宋夜光麼,他也配?”
“是真龍還是真鳳凰,或者是落水狗……當然是國舅說的算。”豔離君眨眨眼。
張藻大笑:“越來越喜歡你這張嘴了。”
“還有好的呢,”豔離君換了個姿勢:“太子殿下不是要立威麼,豈不知強極則辱的道理。國舅且等著看吧。”
就在宋皎跟諸葛嵩船行水上的時候,宮內養心殿中,皇帝看著那一堆彈劾太子的折子,臉上一陣陣發黑。
他本來已經很少勞心再批折子了,多數都是交給太子去料理,但這些……卻非逼得皇帝親自過目。
這幾天,朝中的言官們像是在過節,極為熱鬨。
幾乎每天都會有一樣新的彈劾罪名冒出來,比如太子縱容酷吏,刑訊逼供,手段殘忍;比如濫用奸臣,提拔親信,這指的是京兆府那事發的曹主簿;而最近的則是太子為公報私仇,害死了禦史台巡按禦史宋皎的二弟以及姨娘兩人。
彆的那些,皇帝可以暫且按下,隻是望著關於宋府的這些折奏,實在傷神。
皇帝真心覺著太子的性情已經比過去沉穩的多了,他不相信趙儀瑄竟會乾這麼幼稚之事,但是,宋洤死在牢獄之中還可解釋,那宋家那個朱姨娘,就沒的很蹊蹺了。
太子對此的解釋非常簡單而明確,說朱姨娘“大不敬”,所以交由大理寺處死。
但言官們對此的態度也很明確,他們指責太子任意妄為,無故殘害婦孺。
皇帝知道禦史們並不是在意宋府一個妾室的死活或者死因,他們隻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打壓一下太子的氣焰。
畢竟在儲君的位子上,一舉一動,都會有萬萬雙眼睛盯著。
太子一聲簡單咳嗽,都會被放大百倍。
而最近趙儀瑄命將曹洪跟長侯縣令斬立決,又大刀闊斧地拿下那許多官員……就像是雷震之聲在天際連連炸響,就算心頭沒鬼的人也忍不住驚悸發抖。
朝臣們的擔心皇帝很清楚,他們無非是怕太子會是一個雷霆手段的暴君,所以一個個才跳的這麼高。
就在這天,魏疾從外急急而來,遞呈了一份奏折。
皇帝看了眼那折子:“是巡按禦史的特奏?”
魏疾點頭,潤了潤唇他道:“是巡按禦史宋皎的急奏。”
皇帝皺眉。
他看看身邊那些指責太子殘害無辜的奏折,又看看手上這份兒,已經幾天了,宋皎雖身在外頭,恐怕也聽說了家中有事。
皇帝心想:這宋夜光莫非是為言官們的彈劾折子火上澆油來了,想趁著這個機會,新仇舊恨一起報了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哪裡有寫信給公公不給老公的道理
餃子:起開你!
吸吸鼻子,虎摸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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