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的唇動了動,眼睜睜地看他沉默著退了出去。
她慢慢回頭,看向太子。
趙儀瑄坐在桌邊沒動,對上她的目光:“怎麼了?”
宋皎也站著沒動,而隻是問:“殿下你……不會是因為我剛才詢問侍衛長,才把他調離的吧?”
趙儀瑄神色如常:“怎麼可能,這些事自然早就安排好的,難道是本宮心血來潮嗎?”
宋皎很願意相信太子的話。
但剛才諸葛嵩的反應,她看在眼裡。
她不想頂撞太子,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惹怒趙儀瑄。
尤其是她立刻要出宮,何必在這時候節外生枝呢。
宋皎籲了口氣,沒有再說一個字,而是轉身往外走去。
“站住。”是太子的聲音,望著宋皎端直的背影,他皺眉:“就這麼走了?沒規矩。”
宋皎聽著那很淡的“沒規矩”,轉身看向太子。
然後她躬身行了個禮,很安靜地:“奴婢告退。”
奴婢。
這兩個字第一次從她的口中冒出來,趙儀瑄的感覺,就如同昨夜聽見她夢中叫出諸葛嵩一樣,汗毛倒豎。
眼見宋皎往後退,趙儀瑄驀地起身:“宋夜光!”
宋皎沒理他,轉身往外走。
趙儀瑄不得不提高聲音:“你敢再走一步試試!”
宋皎停了下來,淡定地回頭:“再走一步又如何,殿下,把我捆起來,還是砍斷我的腿?”
太子確實想把她捆起來,但聽她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兩句話,他的眼睛裡都冒出火來。
正在這是,外頭正拉著諸葛嵩問長問短的盛公公聽見裡頭動靜不對,他急忙跑了進來:“怎麼了?”
趙儀瑄沒理他,而是看著宋皎:“本宮問你,你這是在乾什麼?”
“不是也早跟殿下說過了麼,出宮。”
宋皎一旦冷靜下來,或者豁出一切的時候,三言兩語就會把太子氣死。
此刻的趙儀瑄,便處在要給她氣死的邊緣。
“你不是要出宮去,你是在替人出頭吧!”他咬牙道。
宋皎垂眸:“殿下這話,奴婢不懂。”
“你再稱一聲奴婢試試!”
宋皎道:“在太子殿下的眼中,難道我不是嗎?”
趙儀瑄忍無可忍,上前握住她的手臂:“誰說你是?”
“殿下說的,”宋皎一笑:“我在殿下眼中,也不過是跟侍衛長一樣,是個可以被隨意處置的人,殿下要我親近,我就半步不能離身,殿下若不喜歡了,我也可以去江南道。”
“不要強詞奪理!”趙儀瑄的手上用了力:“你果然是在替他出頭是不是?好,你既然這樣,那本宮不妨告訴你,確實,本宮就是要把他調去江南道,因為你太在意他了,連跟本宮親熱都還惦記他……竟連做夢都夢到他!”
宋皎沒想到太子會這麼說,一時屏息,臉上漲紅:“你胡說!”
趙儀瑄冷笑:“昨晚上才發生的事怎麼就胡說了?要是本宮夢中叫彆的女人的名字,你會無動於衷?”
這個宋皎倒是沒法兒反駁。
她的沉默,更讓趙儀瑄火冒三丈:“被本宮說中了是不是?你……你跟他到底……”
他突然想起了昨日跟程殘陽的那番對話,太子因而驚懼色變。
旁邊,盛公公從進來,就被兩個人的氣勢驚呆了。
他幾乎插不上嘴,尤其是聽了太子方才什麼“親熱都惦記他”,更是驚得魂不附體。
在盛公公看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太子殿下為何煞有其事似的。
何況昨夜宋皎做了噩夢哭醒了,也確實是有的。
盛公公心頭大亂,剛才他在外頭還沒進來,就聽說太子打發諸葛嵩去江南道,正不明所以地攔著諸葛嵩問,如今聽了這番話,才知道了症結。
“殿、殿下……”盛公公想到宋皎有了身孕,不應該在這時候動氣,而且太子的樣子看著……連他都不寒而栗,“您、消消氣!”
太子的那聲“滾”還沒出口——
“到底什麼?”宋皎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趙儀瑄,平靜地:“確實,我並沒把侍衛長看做是東宮內衛。”
在這一刻,趙儀瑄突然仿佛看到了程殘陽在朝自己笑。
難道真的要“同病相憐”。
這麼快輪到他自己?
太子越發逼近宋皎,低頭,細看她的雙眼:“那你把他看做什麼?嗯?”
“我把他……”雖然宋皎這會兒忘了懼怕,但給太子這麼近的盯著,讓讓她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壓迫感,她深吸了一口氣,清清楚楚地說道:“我把他看成我的朋友,就像是程師兄一樣的人!”
趙儀瑄微微一怔。
宋皎定了定心神:“在殿下的眼中,他是您的人,東宮的內衛,但是我不能跟殿下一樣視若無睹,我不習慣……就像是你昨晚說過的,體己話,是隻有兩個人知道的好話,以及那些隻有兩個人能做的事情,我不習慣叫人旁觀,不習慣我的朋友看著,這過分嗎?”
大概是因為“體己話”以及“隻有兩個人能做的事”,太子的臉色略略緩和了些。
宋皎繼續說道:“至於昨夜所夢,我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夢見,我沒法兒解釋,但是……侍衛長他不僅救過我的命,我也很知道他的為人,他向來忠心於殿下,卻換來殿下這些無端猜忌,我替他不值,你不該那麼對他!”
趙儀瑄的臉色又冷了下去。
盛公公聽了宋皎的解釋,總算是心安了。
他當然也相信諸葛嵩的為人,同時也並不懷疑宋皎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