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覺著自己就像是個身臨其境的旁觀者,無奈地看著兩個人驚世駭俗的愛恨。
恨無傷那著急跑過的樣子,像極了飛蛾撲火,朱厭舉刀自殘之態,卻又帶著一種偏執激烈的瘋狂。
宋皎沒有辦法發聲,隻是怔怔地看著,她能感覺出朱厭的不懷好意。
他就像是個可惡的很會欺騙女孩子的惡徒,偏偏他說的那些話一句句都會迷惑人的心,像是讓人無法拒絕的甜餌,明知道有毒也要去吃。
真是討厭這種行徑。
恨無傷衝到朱厭身邊,握住他的手,將那已經沒入頸間半寸的刀子拔了出來。
血隨著飛濺,有的落在了恨無傷的臉上,有點涼的。
她張手把朱厭抱緊,大哭起來:“厭哥,我不要你死。”
朱厭晃了晃,抬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撫摸過:“好孩子,好孩子……哥哥不會死,哥哥不舍的瀧兒傷心呀……”
他嘴裡說著最動聽的情話,那撫過恨無傷發端的五指卻有意無意地向下落在她的後頸上。
宋皎呆呆地看著,感覺恨無傷就像是一隻毫無知覺的獵物,被最凶殘的獵人握在手中,而他隻要一抬手,就能輕易地取她的性命。
她非常的憤怒,不是因為恨無傷不能死,而是因為她不該用這種方式去死。
就在她握緊雙手的時候,宋皎感覺朱厭抬頭向著自己看來。
他明明是個瞎子,但在他微微抬頭的瞬間,宋皎卻仿佛覺著有很銳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著她,仿佛在這一刻他很清楚她心中的想法。
這“眼神”逼得宋皎無法張口。
“好瀧兒,彆怕,朱厭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朱厭“凝視”著宋皎,唇角微微地上挑,是一個意義不明的笑。
然後他的手指落在恨無傷的頸間,掐著那纖細的脖子,微微用力。
“不要……”宋皎自以為自己叫了出聲,但那聲音隻在唇邊徘徊了一陣,就好像被什麼阻斷似的壓了回去。
恨無傷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朱厭這才緩緩地籲了口氣:“真是難纏啊。”
他淡冷的口吻,像是一陣深秋帶雨的寒風。
宋皎咽了兩口唾沫:“你殺了她?”
朱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讓尚儀受驚了。”
宋皎走前一步:“她本來傾心於你,千裡迢迢地上京找你,你為何要害她?她是個這麼美貌的女孩子,你卻毀了她的臉!你……你……”
得了他的兩色石,在宋皎心中朱厭始終是個不錯的好人。
沒想到完全是大謬了。
他如果不喜歡瀧兒,把她趕走或者把她殺了都行,他居然用毀容這種殘忍的手段,聽瀧兒的語氣,他還折磨過她。
恨無傷的脾氣自然古怪,手段也毒辣,但如果不是朱厭折磨她在先,應該也不至於有後麵的種種。
當初在嶽峰,她得到兩色石,是那麼的開心。
都給這個人毀了。
麵對宋皎帶著厭憎的語氣,朱厭靜了靜,然後回答:“她傾心於我,又與我何乾。”
好厲害的一句話。
這字字之下的殘忍冷絕,簡直叫人無法細品。
宋皎心頭極冷:“縱然你、你不喜歡她,叫她走就是了。何必把事情做絕。”
“叫她走,她能走的話我至於會這麼做麼?”朱厭不以為然地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不喜歡的人在我眼裡便是草木一般,倘若是你不喜歡的人整天纏著你,你會怎麼樣?”
宋皎怔住。
朱厭緩緩地籲了口氣,卻伸手出來看著自己的掌心:“你也不要太低估了她,你瞧……”
他把手抬起給宋皎看。
借著關帝廟裡淡淡的燭光,宋皎看到他掌心裡有一點微黑的線:“是什麼?”
朱厭道:“是蠱,她也是能狠下心來的。當初還說什麼不會往我身上中蠱,到底還是做了。”
他的頭略略歪了歪,好像是在看地上的恨無傷:“不要低估她,她興許知道我是騙她的,卻還是借著這個機會……興許是想要我跟她同死吧……這個蠢丫頭。”
宋皎不能接受他這無情的腔調:“她做到這種地步,不都是給你逼的嗎?”
朱厭嗤嗤地笑了起來:“倘若她是真心的喜歡我,就該怎麼樣都縱著我,就算我要殺她,她也該乖乖地去死才是,可惜,還是不夠愛啊。”
宋皎很想捂住耳朵,這都是些什麼歪門邪理,而他卻說的這麼理所當然。
“你中了蠱,還這麼開心。”她實在看不得朱厭這麼猖狂得意。
朱厭哼了兩聲,笑道:“那又怎麼樣,我不過是賤命一條罷了。隻要能保住你……我答應過殿下不會讓你傷到一絲一毫,我死也不會讓殿下失望。”
宋皎的雙眼睜大。
她心裡本是因為朱厭的無情而討厭極了他。
但是這兩句話……怎麼竟又是為了自己?
世間居然會有這麼複雜的人。
說到這裡,朱厭俯身,抬手向著恨無傷身上不知要做什麼。
“你乾什麼?”宋皎走近了幾步。
朱厭喃喃道:“好像有東西,小東西,怎麼不出來,怕什麼……”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有一條綠色的小蛇自恨無傷身上爬了出來,衝著朱厭的手上躍去。
宋皎看的清楚,她忙叫道:“小心!”
但朱厭興許是看不見,竟並未閃避,那蛇兒躍上他的手,卻並不是要咬,而是很快地在他手臂上纏繞起來,伸著頭向著朱厭絲絲地吐信子。
宋皎看的驚呆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形。
朱厭卻好整以暇地笑道:“小玉還認得我呀,嘖嘖,這麼久了,居然沒長大些。”
那小蛇搖著尾巴,竟有幾分東宮那隻小汪汪的樣子。
宋皎徹底的目瞪口呆。
這蛇是恨無傷豢養的“寵物”,能殺人的,如今居然不咬朱厭,反而對著他如此的“親近”。
“你殺了它的主人,它居然……”
“誰說瀧兒死了,”朱厭道:“她還沒死透呢,對了,我割下她的腦袋,讓她死的透些吧……”
“什……什麼?”宋皎已經不知道“震驚”為何物了,“你住口!”
朱厭嗤嗤地笑了兩聲:“你又不是我的主子,我當然無須聽你的話。”
就在這時,從他身後門外,有個聲音道:“就連你的主子也得聽她的話。”
朱厭的手一動,那小蛇便從他的袖口隱沒。
他慢慢地站直了,卻又恭敬地躬身:“主子。”
宋皎聽到那個聲音,本能地衝那邊奔出兩步,可轉念一想卻又停了下來。
關帝廟門口上,東宮數名內衛簇擁著,太子邁步入內。
朱厭躊躇道:“主子萬金之軀,這種地方不乾淨……”
趙儀瑄瞥向他:“你要是一開始就把事情乾的利落,就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朱厭隻回答:“是。”
太子走到宋皎身旁,見她低著頭不理自己,便道:“這時侯了,還跟本宮賭氣?”
宋皎不肯抬頭,鼻子卻有些發酸。
說不想見太子是假的,但是早先在宮內兩人的爭執意未平,以及剛才目睹的這場聳人聽聞的奇情又叫她心情無法平靜,竟不知該怎麼麵對趙儀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