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見皇後答應了讓宋皎走,略略鬆了口氣。
忽然聽她喚自己,**瑭轉頭,卻見宋皎盯著那向著這邊走過來的宮女,眼神古怪。
皇後這邊豫王經常來,伺候皇後的心腹他多數也是認得的,如今見這宮女有些麵生,又突然毫無預兆地走過來,他立刻察覺不對。
豫王往前走了一步,把宋皎半是擋在身後:“站住,做什麼?”
那宮女止步,仍是低著頭道:“回王爺,奴婢隻是要送貴妃娘娘而已。”
“娘娘並未吩咐,誰許你妄動。”豫王盯著對方:“退下。”
宮女並沒有動,而是看向皇後的方向。
皇後微微皺眉:“瑭兒,你過來。”
豫王一震,抬頭看向皇後:“母後……”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些艱澀。
“你過來,母後有話跟你說。”皇後的聲音虛弱地。
豫王沒有上前,而是轉頭看向宋皎。
宋皎的眼中滿是焦急之色,輕輕地向他搖了搖頭。
皇後察覺了這個動作,眼神銳利了些:“豫王!”
那宮女就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什麼,並不著急。
豫王腳步一動,卻並不是向著皇後身邊,而是更往旁邊挪開,把宋皎徹底地擋在了自己身後。
他頭也不回地說道:“貴妃娘娘,你該走了。”
此刻他離的很近,近到宋皎能看清他背上蟒袍上的寸寸金線,這會兒宋皎有一中錯覺,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習慣站在豫王的身後,耳提麵命。
豫王的這個動作惹怒了皇後:“豫王,你在做什麼?”
**瑭道:“兒臣隻是想讓不相乾的人離開,這樣就可以跟母後單獨相處了。”
皇後忍了一口氣:“那就讓……她送貴妃出去吧。”
“不必了,”豫王抬手一擋:“想來貴妃不用人送。”
正說到這裡,忽然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劃過。
豫王差點就要轉身,但他很快明白,這是宋皎在他身上寫字。
皇後怒視著**瑭,而豫王垂了眸子,感覺宋皎在自己的背上寫的像是個“豐”字,他微微蹙眉,卻發現還有另一邊……竟是個……
原來那不是“豐”而是“豔”。
豫王的眼神中掠過一點驚疑,宋皎的手繼續劃下去。
這次她才寫了一半,豫王已經明白了!
就在豫王看向那宮女的時候,那人低低地笑了聲,竟慢慢抬起頭來:“宋夜光,你躲在豫王殿下身後是做什麼?”
皇後聽她這樣說,臉色有點難看,但卻沒有做聲。隻是望著豫王。
**瑭心中已經通明,卻盯著那宮女,冷冷地說道:“你好大的膽子,敢直呼貴妃娘娘之名。”
宮女向著豫王笑了笑:“王爺,彆裝了,這世上隻怕沒有人比你更痛恨這個什麼‘貴妃娘娘’的稱呼吧。”
豫王仿佛覺著心頭被什麼一撞,麵上卻仍不動聲色:“住口。你算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跟本王說話。”
宮女微笑道:“我自然不算什麼東西,我隻是國舅老爺身邊的人而已。”
**瑭瞥了皇後一眼,卻見母後扶著一個嬤嬤的手站在原地,垂眸不語。
豫王道:“放肆,張藻身邊的亂黨都已經給剪除,你休要胡說。”
“哈哈哈,”宮女低笑了幾聲:“王爺,如果真的要株連起來,就連皇後娘娘跟您……甚至於太子殿下,身上還流著張家的血呢,我可是乾乾淨淨,要談亂黨,還輪不到我。”
皇後不得不開了口:“少說這些。辦正事吧。你為什麼要攔住她。”
豫王雖然早猜到今日的事跟皇後脫不了乾係,但皇後竟親口說了出來,仍是讓他又魂不附體之感:“母後……”
皇後抬手示意他不要出聲:“豫王,你隻需要知道,本宮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本來不該參與進來的!”
她說著又怒看了關河一眼:“沒用的東西。你竟連人都看不住!”
關河低著頭,一言不發。
先前在王府的時候,豫王就心神不寧想著進宮,那會兒關河百般勸阻,最後甚至說出了要去程府的話,這才引得豫王改變了主意。
誰知程殘陽竟不知從何處窺得危機,竟借傳話點醒了豫王。
豫王的心開始跳快:“母後,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這個亂黨會在此處?”他且說且將手背在腰後,悄悄地做了個手勢。
關河跟宋皎都看見了豫王的這個動作。
他們兩人雖立場不同,甚至一度敵對,但到底都曾是豫王的下屬,幾乎是同時的心領神會,但他們的心情卻大不相同。
“亂黨?”皇後聽了豫王的話,卻語氣古怪地念了聲:“你說你外公家裡是亂黨?”
豫王道:“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鐵案,是父皇親自下旨……”
“張家是不是亂黨本宮豈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不過是多拿了些銀子,除掉些不相乾的人罷了,何至於就要把整個張府連根拔起!”皇後的聲音嚴厲起來:“皇上不過是看不得張家勢大,找了個借口除掉罷了!”
豫王雖然不願意提起此事,但卻不得不,他看向那宮女:“母後不要被一些人蠱惑了,小舅舅以斂財為樂,賣官鬻爵,甚至差點引發了西南大亂,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難道母後不知道?他若隻是貪財倒也罷了,他還想要更多!府裡搜出來的龍袍皇冠,難道不足以證明。”
皇後道:“那是給栽贓的!莫須有的!”
“是這個人告訴母後的嗎?”豫王盯著麵前那人,“就是因為這中人跟在小舅舅身旁,妖言惑眾,才挑唆的小舅舅一步步越過了線,如今她又來挑唆母後,母後難道不仔細想想,也要上此人的當嗎?”
這會兒那宮女早不是先前那低眉順眼的卑微樣子,雙眼明爍爍地掃著豫王:“王爺,你可真是讓皇後娘娘失望,國舅老爺在的時候,待您也不薄,甚至早流露出要扶持您的意思。至於西南,不過是想趁機讓太子陷在那裡罷了!國舅老爺可算是為了您而死,您竟絲毫也不領情還這麼詆毀他。”
豫王道:“住口!你不必跟本王說這些花言巧語,你在永州為難宋夜光的時候跟她說過什麼?你說是本王指使的你們造反!倘若太子信了你們的話,那就是兄弟鬩牆,你們卻坐收漁人之利!”
宮女笑道:“王爺,那不過是攻心之計罷了,何況按照當時我們的預計,太子跟宋夜光都會死在西南,王爺自然會順理成章登上那龍椅。”
“可惜你們的算計都成了空,”豫王冷笑道:“也少拿本王做筏子,本王想要的東西,自然自己去爭,你蠱惑了小舅舅,又來蠱惑皇後,其心可誅!”
說到這裡,豫王不等皇後開口便道:“關河,把此人拿下!”
關侍衛早在方才便看見了豫王的手勢,聞言即刻縱身躍起。
豫王向著宋皎一擺手:“快走!”
宋皎想叫豫王跟自己一起走,因為方才宋皎從這宮女身上的香氣、以及她的眼睛看了出來,這個人,正是之前春曇的豔離君,也是永州刺殺自己而逃走的那人。
她拿不準豔離君到底會怎麼樣,萬一魚死網破,連豫王也不放過呢。
但這豔離君之所以潛伏在鳳儀殿,多半是跟皇後有什麼密謀。皇後再怎麼樣都不會傷害豫王的。
如今見關河擋住了豔離君,宋皎一咬牙。
她轉身剛要走,便聽到豔離君喝道:“站住!把她攔住!”
宋皎一怔,腳下卻沒有停。
但是另一個人卻停了下來。
他非但停了下來,還一把抓住了宋皎。
宋皎很是震驚,轉頭看向盛公公:“公公?”
盛公公的神情有些惘然地,並沒有看宋皎,而是看著前方,倒像是豔離君的方向。
他的手攥住宋皎的手腕,前所未有的用力。
此刻皇後怒喝了聲:“關河,吃力扒外,你還不停下!”
關侍衛見宋皎沒走成,驀地後退到了豫王身旁。
豔離君也往後一步,站在皇後的旁邊。
豫王也正盯著盛公公,不知他是怎麼了,卻聽豔離君冷道:“娘娘您看,她果然沒有中蠱。”
皇後道:“怎麼回事?”
豔離君滿眼狐疑地盯著宋皎:“不對勁,她明明拿著那……而且這太監也已經中了。”
皇後一陣心煩:“那又怎麼辦?”
豫王聽到這裡,臉色泛白,他隻知道皇後有些“喪心病狂”了,但畢竟皇後病重,又是被人讒言挑唆,他心裡還想把自己的母後勸回來的。
但現在聽到這裡,心頭一陣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