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城飛月樓,謝璟深的房間裡堆滿了以穆昭陽為首的樓內主要大成員。
謝璟深在昏迷之前曾喊了穆昭陽一聲。也不曉得他發生了什麼事,穆昭陽領著人趕到時,見到的就是自家哥哥躺倒在地的一幕,他人都傻了。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有皇宮或是敵對勢力的人溜進飛月樓偷襲了謝璟深,但其實對方能夠成功溜進謝璟深房間的可能性很低,更何況謝璟深身上半點傷痕也無,甚至也沒有中毒跡象。
然而不論他們使了什麼辦法都無法將謝璟深喚醒,更可怕的是穆昭陽在測他的氣息時,發現他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斷氣了。他不敢確定,但確實是無法探測到謝璟深的氣息,瞬間就慌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霍老,我哥他……你真的沒辦法解決了?你不是埠城最好的大夫嗎?!”穆昭陽遇事向來沒有謝璟深來得冷靜,尤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很可能會失去自己現今唯一親人的恐懼讓他陷入了慌亂。
“這……我已經替樓主把了脈,他身上確實沒有任何中毒或受傷跡象,就像是突然間就斷了氣,我也不曉得該如何處理。”被穆昭陽成為霍老,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摸了摸胡子歎道。
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時,房裡忽然有人道了句:“你們不是說那位姓白的公子是個很厲害的術士嗎?既然如此,他定是非常擅長術法之事吧?難保會不會是他在與樓主分開前,在他身上懂了什麼手腳……”
穆昭陽下意識想要為白行歌反駁,但那連日搜查出來的證據與結果,還有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讓他說不出話來,對白行歌的信任也開始動搖。
他還是為白行歌辯解了一句:“若他真的想對我哥動手,早在他們遇見的那會兒他就有很多機會,為何要等到現在?”
懷疑白行歌的人回道:“這不是因為他先前還沒得手嗎?小樓主,我知道你心軟心腸好,特彆容易相信人。可如今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阿阮和樓裡兄弟們是白公子身邊影衛害死的,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得知此事將會敗露,所以想要動手傷人不是很正常?”
穆昭陽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的謝璟深,雙眼裡的薄霧底下有很多情緒在掙紮。
如果他能夠聽見看見他娘親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尋求她的意見,詢問她白行歌是不是真的欺騙了他們,傷害了謝璟深。
謝璟深的事情讓飛月樓人員們好不容易才壓下的怒氣再次升起,在他們眼中白行歌已經成了飛月樓的頭號罪人。謝璟深難得放過了他,念在他先前辛苦救助了兄弟們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他卻恩將仇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小樓主,現在就等你下令了。樓主的身體情況實屬詭譎,若這真是白行歌下的咒,想要解決樓主的問題,隻能把他押回來。”隨著一個人起的頭,便接二連三有人附和。
穆昭陽盯著謝璟深,在心裡掙紮了許久,終於好不容易決定要下令讓飛月樓的人通緝白行歌,想著先把人弄過來再說,就見到床上的人手指頭動了動,忽然睜開眼睛。
“哥?!”穆昭陽臉上的悲傷都還沒來得及收回,眼神瞬間變得茫然。
跟在他身後的其他成員們也一臉驚異,都沒想到前一刻還像是已經沒了氣息的謝璟深,莫名其妙又‘活’了過來。
謝璟深雙眼睜開時眸光還有些許怔愣,然後才像是回想起什麼,飛快地從床上坐起,臉上表情陰鬱得駭人,就連身為他親弟弟的穆昭陽也下意識感覺到害怕:“……哥?”
他哥現在就是一副想要屠城的表情,若是讓孩子見到,指不定還能把人給嚇哭。
“哥,你差點把我嚇死了,剛才帶人進來怎麼喊你都喊不醒,你沒事吧?什麼情況啊?身體沒問題嗎?要不要讓霍老給你檢查檢查?”穆昭陽劈裡啪啦地就說了一大堆,語氣聽起來很是著急。
謝璟深卻伸手製止了他和霍老想要過來的打算:“不用,備車,我現在要立刻出門。”
穆昭陽:“……?”
謝璟深沉著臉坐在床邊,關於自己昏迷後所發生的一切,包括大老遠跑去見了白行歌一麵的事,他全都記憶猶新。他甚至還記得在靈魂被送回身體之前,白行歌的房裡似乎進來了人。
從他麵上的表情來看,應該不是他熟悉的人。雖然後麵的事情他都不清楚也沒看見,但意識消失之前的最後瞬間,他聽見了白行歌不怎麼和善的詢問聲,詢問著闖入房裡的人想要做什麼。
“不是,哥,你才剛好,大晚上的想去哪兒?你不把身體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可不會放心讓你出門。”穆昭陽充滿擔憂的碎碎念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璟深抬頭正想回話,目光卻在觸及穆昭陽身後一道與周圍人看起來稍微有些異樣人影時猛地停止。
那是一位穿著黃粉色貴服的女人,年齡看起來不到三十,非常年輕,眼角處還有一顆動人的淚痣。
這個女人對謝璟深來說並不陌生,甚至記得非常清楚。
穆昭陽曾告訴他白行歌向他提過,說他的母親在死後一直還未從他身邊離開,會在暗中護佑著他。謝璟深當時聽完,對此的態度是不置可否,畢竟他自己也看不見聽不著。
但是,穆昭陽的生母如今卻出現在他視線當中。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他們應該看不見,隻有他……
謝璟深又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白行歌和他說,他方才的情況是得虧於他沒有真的在一氣之下把白行歌給殺了,並且身上還帶著他贈予的護身符,所以還勉強替他吊著最後一口生氣。是白行歌又消耗靈力施了法,將一隻腳已踏入鬼門關的他硬是又拉扯了回來。
若他找白行歌找得再慢一些,恐怕也回天乏術。
謝璟深又想起了係在他手腕處的金線,靈魂回歸身體後,他就看不見了。而且神奇的是,他發現這條線連白行歌都見不著,隻有他能夠看到。
“如此詭譎的情況,連霍老都看不出毛病來,定是那姓白的國師動的手……”從一開始就對白行歌抱有極大敵意的其中一位飛月樓成員又開始撇著嘴埋怨,冷不防收到了謝璟深一記令他不寒而栗的眼神。
謝璟深沒有給房裡的人多做解釋,喊了一個人馬上去給他做出門的準備後,就把其他人遣出了房間,隻留下穆昭陽一個人。
穆昭陽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像是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很多問題想詢問,可又不知該怎麼開口。謝璟深卻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麵色冷淡道:“是白行歌救的我。”
“……什麼?怎麼還和行歌扯上關係了?”頓了頓,穆昭陽的表情變得有些無措,“還真的和他有關?”
“不是你想的那樣。”謝璟深捏了捏眉心,心緒萬千,“你不是私底下早就從他那裡,將我身體的事了解透徹了嗎?”
穆昭陽又是一怔:“你是指那個死咒?行歌不是說他已經幫你抑製了嗎?”
謝璟深沉默了片刻,才回了他一句:“是我的錯。”
穆昭陽臉上的表情就更加驚悚了,主要在於,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聽見他親哥用有些平和的語氣承認自己的錯誤。咳咳,倒不是說謝璟深不講理,隻是他向來獨斷,而且做的任何決定都經過他嚴謹的考量,幾乎不會出錯。
飛月樓的人很快就給謝璟深做好了出行的準備,但臨行前謝璟深卻又打消了乘車的念頭,直接挑了樓裡最好的馬,快馬加鞭衝出了埠城。他看起來很著急,速度快得跟在他身邊陪同他出發的那隊人拚了命也隻能遠遠在他身後跟著,心裡的疑惑與震驚都快要衝破天際。
在他們印象中,謝璟深不管處理多麼著急的事,總是非常沉穩沉著,遊刃有餘,仿佛天就算塌下來他也有撐著的辦法。可這一次他們卻難得見到他略顯驚慌失措的模樣,若非知曉他們樓主感情曆史一片空白,他這架勢他們還以為他是上趕著去救樓主夫人呢……
謝璟深匆忙的身影很快就出了城,伴隨著嘎達的馬蹄聲沒入夜色之中。
·
“到裡麵待著!”
落於荒郊的一處廢棄小木屋被人粗魯地推開搖搖欲墜的門,撲麵而來的粉塵惹得白行歌皺了皺眉頭,在被推搡了一下後隻能一臉漠然地走了進去。房裡像是已經很久沒住人,他看見角落有個被摔碎的茶杯,茶杯邊上還站著幾位怨念極深的幽魂。
有一位老奶奶、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六七歲大小的男孩。他們身上泛著綠色的氣場,雙眼因為怨氣而變得通紅,惡狠狠地盯著他,也瞪著進來的人。
白行歌猜測他們應該是這個小木屋的原主人,但不知什麼原因,好像在家中遭到了惡徒的殘殺,所以才會帶著如此深重的怨氣,想要等殺害自己的人回來。
押著他的人在把他帶到木屋裡後又退了出去,隻留下兩個看起來一臉凶神惡煞的人在屋子裡看守著他。
白行歌覺得自己自從遇見了謝璟深,好運好像真的都蹭到他身上了,否則怎麼每次與他見麵後,他身上總要發生一些在他看來有些麻煩還有點倒黴的事?
白行歌原本正在趕往摘星閣的路上,途經某處小鎮,為了配合紅繡辦事便多逗留了一天。結果夜裡睡得正香,謝璟深一個作死將自己的活魂送到他麵前,他還得爬起來替他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