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三年。
朔國朝政動蕩算是徹底穩定下來, 從前在季君延底下為他辦事,背地裡貪汙又或是殘害民眾的官臣幾乎都被揪了出來,行革職或抄家處理。
更有甚者, 手底下沾染許多人命的,處於死刑。
同一時間,靖國前任皇帝容晟在兩年前久病不治,臥床病逝,容明晏與其底下的勢力成功接任皇位,也逐漸將靖國內部的紛亂平息。
靖國當年因受到江湖術士謊言所害, 流落在外的兩位皇子,容天璟與容明昭也得以恢複皇族身份,並經冊封為親王。
不過這兩個人早已習慣在外的生活, 尤其發展出了各自的勢力, 用以維持江湖的某種程度上的平衡,容明晏便大方地將他們的封地分彆定在天·行教幾個主要營地所在的地方。
嚴格來說,非常特殊地隻是掛名親王,倆人的親王府一年也沒回去幾次。
但幾位兄弟間感情難得的好。
一切事情都在往極好的方向發展。
又是一年春季, 這一日, 也是對恢複了井水不犯河水關係的兩個大國, 朔國與靖國來說, 非常盛大的日子。
其影響之大,很可能會成為搭建兩國友好關係的一座重要橋梁。
靖國慶王與朔國國師的關係, 早在新飛月樓建好,並會見江湖各方人馬的那一日,開始被廣為流傳。尤其在那之後國師大部分時間都直接和飛月樓那位樓主待在一起,非必要時候絕不會回宮,總能被人撞見倆人形影不離的一幕。
如今兩國之間, 幾乎無人不知道他們的親密關係,最開始見麵那會兒的水火不容,也成了眾人調侃的話題。
終於某一日,這位慶王親自來到朔國入宮會見朔國國君,大膽地提出要迎娶他們國家唯一的大國師。
季明笙一開始其實還挺為難,他雖然祝福白行歌和謝璟深的感情,可是真到了要把人送出去的那會兒,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皇位易主,白行歌依然是他們朔國的大寶貝。
所以這個提親,其實還是白行歌出麵幫自己談下來的,主要是在和季明笙周旋說,所謂大婚也不過是走個形式,順道給謝璟深一個他盯著許久的名分了罷。
等他
和謝璟深回去靖國走完該走的過場,兩個人從前怎麼過依然怎麼過,仍是在江湖上隨地奔走。
朔國如果需要他,讓他回宮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季明笙這才咬牙應下。
不得不說,季明笙確實是個很有前途的君王。才短短三年,他已經有了極大的成長,甚至在上朝時已經隱隱有能夠壓製大臣們的氣勢,也很懂治國之道,白行歌和季君澤對他都挺放心。
所以他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和謝璟深成親了。
於是有了大家忙進忙出的這一日。
“都趕緊的,準備好了嗎?聽通報說靖國慶王的迎親隊伍就快到城門口了,你們……國師大人呢?!”宮裡負責白行歌臨行前一切事務的大太監來到了白行歌的宮殿,正匆匆忙忙地邊走動邊吩咐周圍忙進忙出的宮人,卻見到了白行歌敞開這的房門,還有空無一人的房間。
他眼皮子一跳,就看見現今負責在白行歌回宮時照料他日常起居的平安哭喪著臉跑過來:“國師大人不見了!”
大太監瞬間兩眼一黑,差點昏了過去。
即將被接的人忽然失去蹤影,都說靖國那位慶王回宮之前的那些年都在江湖摸滾打爬,脾氣不好人還特彆凶殘。如今他們把人給弄丟了,他若是來到皇宮接不到人,豈不是要直接和他們朔國鬨起來?
國師大人總不可能逃婚了吧?當年季君延的那會兒大家心知肚明,倆人之間並非你情我願,他逃婚的話合情合理。可靖國慶王與他恩愛非常,也沒有逃跑的理由啊?
與此同時,主城內人煙較為稀少的路道上,穿著亮眼大紅衣袍,麵容俊美非常的男子恣意地騎著一匹馬,伴著清亮的馬蹄聲奔過。待路邊的人反應過來抬頭望去,隻記得那俊俏的背影,大袖上紅白色的大鳳凰,與對方微微飛蕩起的柔長墨發。
白行歌在城門守衛驚詫的目光下騎著馬,隻身一人來到城門口,動作利索地翻身下了馬。
若非他身上還穿著宮中特意為他定製的婚服,他們差點以為他這模樣是準備出門辦大事。
其中一名守衛戰戰兢兢地詢問:“國,國師大人,您怎麼出來了?”
白行歌勾唇輕笑:“來接我的貌美夫君。”
“嘖,幸
好我和星宸機智,選擇在城門攔人而非在宮門口等候,否則豈不是撲了個空,還得便宜謝璟深那小子?”白行歌正打算上找個地方上城牆,轉身就見到了似笑非笑盯著他的白雲璽和黎星宸,就連季君浩也笑眯眯地,一副抓賊的表情看著他。
白行歌微愣:“哥?黎閣主?你們怎麼在這兒?”
“你們真厲害,阿歌真的偷跑出來了。”白行歌沒有等到他們倆的回答,反倒是季君浩跑來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下邀功道,“我抓住阿歌了,是不是能有獎勵?”
黎星宸變戲法般地拿出了幾塊用油紙包好的花生酥,遞給他,笑吟吟說:“做得好,給你。”
白行歌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可可愛愛,卻早已經不再是他貼心小棉襖,胳膊已經往外拐得掰不回來的季君浩。
他覺得黎星宸當真是不負他風流的形象,明明那日分彆,季君浩和他的關係還是很僵硬,不待見他的模樣。結果沒料到後來所有事情處理好,他想把季君浩接回皇城時,卻是見到倆人相處得一派和氣的模樣。
也不知道黎星宸究竟是怎麼哄的人,反正再見麵時季君浩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親哥那般看待,甚至還委婉地問他能不能不回去,說想留在摘星閣,就算不當王爺了也沒關係。
白行歌無法擅自做決定,還是問過了季君澤和季明笙,得到了他們倆人的同意,才將此事定下。後來他過去給季君浩通報好消息時,偶然見到他和摘星閣裡的人相處得特彆融洽的一幕,閣裡的人都和黎星宸一樣和善,非常照顧他。
他覺得自己或許明白了季君浩選擇留下來的原因,據說黎星宸還會帶他出去玩兒。
嘖,太雞賊了這個男人,完全知道怎麼做才能戳到季君浩高興的點兒,簡直就是個切開黑,單純的季君浩根本鬥不過他啊。
這不,他會提前出來的計劃都被他摸得透透的。
“好了,謝璟深想把你接走,我和你哥是最後一關。”黎星宸一臉懷念地說道,“好久沒和他痛快地打一場了,得讓他和我過幾招才行。”
白行歌挑了挑眉:“我合理懷疑你是在借著我的婚事,來滿足自己的私心。”
黎星宸笑
而不語,默認了回答。
·
謝璟深在穆昭陽的陪伴下過來接人時,還未抵達城門,就遠遠見到了站在城牆上那道紅豔的身影。
他乘著一匹赤紅色的馬,眸光有幾分怔愣,像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將要接回自己家的人。
而白行歌就那樣站在城牆上,身上很敷衍地掛著一捆繩子假裝自己被綁著動彈不得,臉上表情卻是一派輕鬆,甚至還帶著幾分戲謔,像是等著看他好戲。
比起驚愕,謝璟深更多的是擔心。
他眸光涼涼地落在前方攔住了自己去路的黎星宸身上,用眼神詢問著他現在的情況。
黎星宸一臉無辜:“我原本想要在宮門口攔下你的,是你的‘小嬌妻’按捺不住,提前從宮裡跑了出來想親自接你,所以我隻好把咱倆的‘戰場’挪來這裡了。”
謝璟深沒忍住笑了,語氣裡帶著幾分威脅:“你真是,為了和我交手,不擇手段。”
“沒辦法,誰讓你貴人事忙,想約個架都不容易。”
幾乎是在黎星宸話落下的瞬間,馬背上的人就躍到他麵前,直接朝他動手。黎星宸差點沒反應過來,氣笑道:“論狡詐,你也不遑多讓。”
白雲璽站在城牆下,悄悄朝穆昭陽招了招手,在他走到自己麵前時端詳著他,最後搖頭老實地評價了句:“胖了。”
穆昭陽:“……”
白雲璽一臉落寞:“看來我不在的日子裡,你也能吃得好,睡得很好。”
穆昭陽:“……”
白雲璽張了張口又想說話,就被穆昭陽伸手捂住了嘴:“好了,你彆說了,再說就過分了!”
白雲璽是沒繼續說了,就是有些狡黠地對著他笑了笑,然後穆昭陽就覺得自己捂住他的嘴的那隻手,手心突然傳來濕潤感。
“……!”他瞬間滿臉通紅。
大概是很久沒交手了,謝璟深和黎星宸倆人打得很暢快淋漓。
高手過招,總是特彆耗時。
直到城牆上方傳來一陣驚呼,看守城門的守衛斷斷續續地喊著‘國師’倆字,謝璟深才抽空抬頭往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