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年打了個嗬欠。
眼皮有點沉,他現在也有點困了。
喬安年倚著床,等了等,賀南樓睡得很安穩。
喬安年總算是放了心,伸手關了燈。
…
這個晚上,喬安年睡得並不安穩。
淩晨三點多醒一次,四點多醒一次,五點半,六點,又陸陸續續地醒了好幾次。
每一次醒來,都鬼使神差地拿手機,往旁邊看個一眼。
沒有開手機的手電筒,手機屏幕的燈微微照出身旁之人的輪廓,懸著的一顆心驟然落了地,喬安年把手機息屏,這才又重新躺回枕頭上。
七點,鬨鈴聲準時響起。
幾乎在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喬安年立即睜開了眼。
喬安年沒有馬上轉過頭。
一方麵,他當然希望小樓已經順利回到他所在的世界。
另一方麵,多少也有點舍不得。
“好吵。”
耳邊響起帶著倦意的抱怨聲,喬安年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
睡夢中的人眼皮動了動,長如羽扇的睫毛輕顫,終於,眼睛慢慢地睜開。
兩人的視線對上。
“沒關係,可能是得下雨天才可以。對吧?那天晚上,我記得下雨了,可能是得在下雨的晚上,我們兩個人同時入睡,才能觸發你回去的機製。”
這個理由,是喬安年昨天晚上失眠的時候就想好的。
他做好了醒來小樓已經回去的心理準備,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也還是想了一個萬一小樓沒能回去,該怎麼安慰人的理由。
在賀南樓出聲之前,喬安年出聲安慰他道。
身旁的人沒有馬上回應,過了半晌,喬安年才聽見前者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能回去,對於小樓來說大概很難受,也很失落吧?
一時間,喬安年連聲音都不由地放低,他柔聲道:“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喬安年等了等,沒聽見對方回答,他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隻聽後者喃喃自語地道:“嘴唇有點疼。”
“嗯?怎麼回事?是上火了——”
喬安年把腦袋湊近,冷不防瞥見賀南樓嘴唇的破口,臉頰倏地一熱。
他的腦海立即回想起昨天晚上兩人擁吻,不是,是小樓做了噩夢,本能地從他嘴裡討要空氣的場景。
他佯裝鎮定地把剛才所說的話給補充完整,“可能是上火了。昨天晚上的粉蒸羊肉吃的吧。”
賀南樓眨了眨眼:“安年哥哥也上火了嗎?”
喬安年嘴巴微張:“啊?”
賀南樓低笑出聲,他的食指指尖碰了碰喬安年的紅腫的下唇,“這裡,腫了。”
腫,腫了?
他的唇,腫,腫了?
喬安年先是目光呆滯,須臾,他整張臉就跟燒開的麻辣鍋的鍋底一樣,“噌”一下紅了。
尤其是看見罪魁禍首還在那裡沒心沒肺地笑,喬安年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幽怨。
雖說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講究什麼初吻不初吻,可連續兩次,被同性給親了,這種事……怎麼也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
尤其是對方還不是故意的……就更,憋屈了。
“安年哥哥怎麼不說話?”
喬安年心說,還問他為什麼不說話!
他現在想咬人!
喬安年撇了撇嘴,故意道:“我的不是,我是被蚊子給咬的。”
“昨天晚上有蚊子嗎?”
“嗯!好大的一隻!”
“是因為有蚊子,所以安年哥哥昨天晚上才沒睡好嗎?”
“什,什麼?”
“你的黑眼圈,有點深。”
喬安年:“……”
“嗯,對,我昨天晚上沒睡好,所以我現在要繼續睡了。你……你要是不想睡的話,就自己去廚房弄點吃的……算了,我起來給你弄吧。”
鑒於昨天早上隻是稍微有點焦了的煎蛋就要往垃圾桶裡扔的鋪張浪費的行為,喬安年實在不太敢再讓讓賀南樓去自己去廚房弄吃的。
手肘撐在床上,喬安年坐起身。
沒等他完全起身,賀南樓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不用。我自己下樓買。我給安年哥哥也帶一份。”
對於下廚這件事,賀南樓自認為實在沒什麼天分,也沒有任何興趣
昨天早上隻是為了賣“乖巧”人設,現在不需要再用自己會“下廚”這件事來加分,自然也就沒有再下廚的打算。
喬安年一臉納悶:“你知道我家附近哪裡有賣早餐?”
“問人,或者手機導航。”
喬安年;“噢。”
還挺聰明。
喬安年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困得厲害,也不是很想下廚,他把手機給賀南樓,“給。對了,我的手機密碼是——”
“0617。”
喬安年一怔,他錯愕地看著賀南樓:“你怎麼會知道的?”
為什麼小樓會知道他的手機密碼是什麼?
是昨天不經意間見他輸過?
賀南樓:“因為年年哥哥的手機密碼就是這個。0617.十六歲那年,年年哥哥就是在這一天離開小鎮,一個人去了江城。”
話落,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以上這句話後,喬安年臉上震驚的表情,賀南樓下了床:“我先去洗漱。”
洗手間的門被關上。
床上,喬安年還在震驚於賀南樓剛才說的話。
十六歲那年的6月17那天離開小鎮什麼的……
為什麼跟他的經曆這麼像?
不,這簡直不能說是像,是根本一模一樣!
“在我六歲那年,喬安年的靈魂換了一個人。”
“年年哥哥,你還不明白嗎?”
“明,明白什麼?”
“以前,是你穿到的世界。現在,好像,是我來到了你的世界。”
喬安年心臟狂跳。
昨天小樓出現得太過詭異,也太過突然,因此對於小樓所說的話,他當時壓根沒信。
穿書的人既然穿書,那肯定是要頂著原主的身份走劇情,他以為,小樓嘴裡的年年哥哥,最多是從三次元傳過去的一個穿書者而已。
現在想想,其實有很多點說不通。
比如,如果真的隻是一個穿書者穿到了原身的身上,小樓見到他時,為什麼會喊他老公?
他原先以為,大概率是他跟原主的相貌可能有點像,所以小樓才會認錯人……
“你乳糖不耐,需要喝耐乳糖的奶粉。成績很好,學習很用功,擅長跟寫作,口語偏弱。中考失利那年,你就離開了小鎮,一個人來到江城。睡過公園的長凳,天橋底下,也睡過30塊錢一天的旅館。
打工的時候因為好心,借工友錢,結果被騙。陰差陽錯,進入攝影這一行。從小助理,吃了很多的苦,才慢慢地從這裡,到攝影,再到後來有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還需要我舉出更多的證明嗎?”
不,不會吧?
那個跟小樓一起長大,還……還跟小樓一起結婚的那個穿書人,小樓口中的那個年年哥哥,不會真的是他吧?
不,不可能的。
這也太荒謬了!
心裡馬上又有一個聲音在反駁他,如果小樓都可以從二次元來到三次元,那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喬安年心裡頭亂得不行。
洗手間的門打開,喬安年怔怔地看著從洗手間走出的賀南樓。
…
賀南樓走到衣櫃前,他打開衣櫃,從裡麵拿了件衛衣。
倏地,衣櫃的門被關上。
喬安年一隻手撐在衣櫃門上,“我問你,從小跟你一起長大,跟你結婚的那個人,真的……是我?”
賀南樓抿起唇。
喬安年:“為什麼不說話?”
“年年哥哥會生氣。”
喬安年莫名其妙,“我乾嘛要生……”
“聽著。不管你說的穿書是真的還是假的,事實就是,我對你之前所說的,我衝進閣樓救你也好,你發燒我徹夜守在你床邊也好,完全沒有印象。不對,應該說,我根本就沒有穿過書!我是個直男,不可能喜歡男人,也不會接受男人,更不可能娶一個男的當老婆,明白?”
“不是我!我不可能跟一個男的搞……搞對象。”
“這樣。在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可以收留你。不過,你不要再喊我那什麼,還有那什麼了,明白嗎?”
喬安年:“……”
他昨天這麼凶的嗎?
喬安年放低音量,“我不生氣。我保證!”
賀南樓還是沒出聲,隻是極緩,極緩地點了點頭。
喬安年:“!!!”
喬安年一隻手還撐在衣櫃上,另一隻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你怎麼證明,就是……你六歲那年,穿書的那個人是我?”
“洗手的時候總是不把手擦乾,就甩著手從洗手間出來,洗完澡,腳也不擦就上床,喜歡喝汽水、奶茶,平時不輕易生病,但是隻要感冒或者咳嗽,總是要半個多月才能好……喜歡穿顏色鮮豔的衣服,櫃子裡的衣服顏色比彩虹豐富……”
賀南樓垂下眼瞼,“年年哥哥,還需要我舉出更多的證明嗎?”
還需要舉出更多的證明嗎?
這個問題,小樓昨天也問過他。
當時他隻覺得生氣。
他根本沒有把小樓說的話當真,認為一切隻不過是巧合而已。
他認為是小樓認錯了人,還把人給凶了一頓。
如果,如果……小樓口中那個穿書的人真的是他……
喬安年的心倏地疼了疼。
搞什麼?
他不會現在就自我代入了吧?
喬安年深呼吸一口氣,他心底還是存了點希冀。
他語氣微顫地問道:“我,我再問你,如果,如果你說的年年哥哥真的是我,那我……我是怎麼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