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想去湖邊走走。”他悶聲。
“太液池?那可有點遠,公子的傷還沒好利索。”那宦官勸道,“不如就在舒和宮裡走走,後花園裡的花也正開得好著呢。”
“沒事。”楚源搖搖頭,“也久不活動了,我慢些小心些,不礙事的。”
那宦官見他神情堅決,便不再勸,多叫了兩個人來跟著,又備了步輦,免得他在外出事。
楚源存著心事,一路上沒什麼話,到了太液池才抬起頭,目光梭巡起來。蘇芝今天恰穿了身黃綠的衣裙,在翠柳環繞的湖邊並不明顯,他好生找了找才看見她,示意宦官們留在原地等著,自己趔趄著走過去。
湖邊,蘇芝捏碎綠豆糕,又散碎地投了些下去,看著錦鯉搶食,越看越是有趣。
這種事她上輩子是不太乾的,身為皇後總有許多條條框框束著,尤其是不被皇帝喜歡的皇後。低位的小嬪妃能坐在湖邊不顧姿態地喂魚,她哪兒能那麼乾?就是想喂,最多也就是自己撒一把,然後便是讓宮人喂,她站在兩步開外端莊地瞧著。
那麼喂魚有什麼意思?還是現在好,現在她愛怎麼喂就怎麼喂。不止可以在湖邊蹲著坐著,若怕遠處的魚兒吃不到,她還可以傾著身子往遠處投,再也沒人挑她儀態上的錯了。
所以蘇芝喂魚喂得上癮,每每進宮都要跑來太液池一趟。又一小塊綠豆糕投下去,水下突然翻起一抹金光,一條先前從未現身過的巨大淡金色錦鯉從湖底翻上來,拍打著尾巴冒出來搶食。
它足有尋常錦鯉的三兩倍大!蘇芝睜大眼睛,慌亂地又去抓放在旁邊大石上的點心要投給它,卻冷不丁地抓到一隻人手。
蘇芝打了個哆嗦,邊收手邊看過去,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還是她討厭的人。
她冷淡地撣撣手,望著湖麵不看他:“你來乾什麼?”
楚源新傷初愈,傷處又尷尬,不好坐也不好蹲,手撐著麵前的大石站著:“隨處走走。”
蘇芝擺擺手:“那你到彆處去,彆來煩我。”
說完,又往湖裡投點心。
楚源薄唇微抿:“我問你個事。”
“有話快說。”蘇芝冷聲,把不太文雅的後半句忍住了。
楚源往她身邊挪了挪,扶著大石勉強蹲下了些:“你從前有沒有一支釵子,金製的,大概這麼長。”他比劃了一下,“上麵鑲了許多東西,單是指節大的珍珠就有好幾顆?”
“……”蘇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乾嘛?”
“就是問問。”楚源打量她的神情,“有沒有?”
“這誰記得?”蘇芝嗤笑聳肩,繼續喂魚,“你怎麼不問我三個月前的哪頓飯吃了幾口菜呀?”
楚源被懟一臉。
不遠處,皇帝剛與朝臣議完事,覺得殿中憋悶,出來散心。遙遙看見湖邊的兩個小身影就停住腳,看了看,笑問身邊的宦官:“那是誰?是不是蘇家那小丫頭又進宮了?”
楊興昌定睛瞧了眼:“似是,旁邊瞧著也像楚公子,喂魚呢。”
“瞧瞧去。”皇帝笑了聲,提步行去。
蘇芝身側,楚源被懟得安靜了兩息,不甘心地繼續探問:“那你……記不記得有一回咱們吵架……”
蘇芝:“哪回?”
“……我不記得是什麼事了。”楚源撓頭,蘇芝給了他一記白眼:“你有病啊?”
“不是……我是想說,那次吵完架之後我出去圍獵,突然大病了一場,你可有印象?”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蘇芝突然沉默。那件事她當然有印象,禦醫當時一連幾日在紫宸殿中寸步不敢離,也差人跟她稟了話,說他能不能熬過去,都要看命。
所以她後來……就顧不上自己還在跟他賭氣了。
突然問這個乾什麼?
蘇芝止不住地心虛,翻了下眼睛:“沒印象。”
“當真麼?”楚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我醒時看到貴妃在床邊,宮人也說貴妃守了幾日不曾離開,這事……”
“我說了沒印象!”蘇芝驀然怒意迸發,猛地伸手推他。
楚源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於是隻聞“撲通”一聲――蘇芝傻了。
數步外正要走過來瞧瞧兩個孩子的九五之尊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