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瞪她, 她理直氣壯地回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盯了會兒,楚源陰著張臉又繼續幫她搬椅子了。
“……”蘇芝歪頭瞅瞅他, 什麼時候脾氣變得這麼好了?
轉過身, 她走向門邊的矮櫃,拉開抽屜。楚源剛將椅子放下就聽到響動, 回頭見她踮著腳尖扒著抽屜,又忙衝過來將抽屜扶著:“乾嘛啊?”
蘇芝翻了翻, 拿了個小瓷瓶出來遞給他:“這個還不錯。”
哦, 創傷藥。
楚源接過來就要推上抽屜:“行了, 彆砸到你。”小矮個還沒櫃子高,幫他找什麼藥!
蘇芝就鬆開手, 任由他推上了抽屜。他自己坐到羅漢床的榻桌一側去上藥, 她沒事乾, 爬到床上坐到另一邊。
藥膏並不難上,楚源縱使兩隻手上都有傷,忍著疼相互一抹也就上好了。蘇芝撇撇嘴:“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挨了打嗎?”
楚源沒說話, 她又問:“到底為什麼挨打啊?”
楚源輕搐嘴角,淡然點了下自己的太陽穴:“我這兒有問題。”
“……”蘇芝噎住。
“公子。”張修誠的聲音忽而在外麵響起來,蘇芝下意識地直接問道:“怎麼啦?”
“小小姐。”張修誠在門外頷了頷首, “十八殿下來了, 說來看看公子。”
二人都一怔,楚源忙往外迎去,然而剛走沒兩步,房門被推開, 十八皇子直接進了屋。
“殿下。”楚源駐足一揖,蕭易回身關上門, 幾步走到他麵前:“你沒事吧?”
“沒事,打手心罷了,能有什麼事?”楚源失笑,“殿下坐。”
蕭易頷首,走向羅漢床。蘇芝見狀就想走,卻被剛落座的蕭易一把摟住,噙笑抱到腿上:“咦阿芝,阿芝最可愛了,乖乖待著哈!”
“……”蘇芝啞了啞,安然往蕭易胸口一靠。
沒辦法,她太人見人愛,誰見到她都想抱一下,她習慣了。
楚源目光微凝,很快將臉彆開,心情複雜地盯向對麵的牆。
他發現了,蘇芝特彆討人喜歡,不止長輩們喜歡她,年長的孩子們也都愛和她玩。
隻有他,始終沒有勇氣抱她一下。
那天她在院子裡踢毽子,毽子不小心掛到了枝頭。那棵樹也不算很高,她踮著腳尖去夠隻差一點點,剛好過來找她的明越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她嬉笑著將毽子拿下來,向明越道謝,他卻隻能在旁邊看著,說不出一個字。
蕭易哪裡知道楚源這些複雜的感受,將軟綿綿的乖巧小妹妹抱在懷裡,他道:“我打算找個機會跟父皇請旨,不再讓你進宮伴讀了。今兒這事是我給你添了麻煩,我心裡拿你當朋友,你日後有需要的地方,差人跟我說一聲。”
楚源緩緩搖頭:“宮裡原就是這樣的地方,不是殿下的錯。”
嗯?
蘇芝認認真真地聽著,二人又幾句交談後,她就大概懂了。大抵就是因為宮中近來風雲變幻,去年炙手可熱的十八皇子失了寵,從前默默無聞的十三皇子冒了頭。大家雖然年紀都還不大,但事關儲位,這樣的爭端從來不會是小事。無所謂十三皇子本人是什麼態度,宮人、皇子們但凡心裡有些緊張,就會想著尋機表態,免得十三皇子將來當了儲君,找自己的麻煩。
其中最急於表態的,便是從前和十八皇子親近的幾人了。他們早就開始打十八皇子那群伴讀的主意,思來想去不敢欺負被朝中官員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那些孩子,卻敢欺負楚源。
教這群孩子的先生也是個人精,瞧出皇子們的意思,不願自惹麻煩,索性順他們的心意來。所以楚源的功課即便是在課堂裡被潑了水,前腳被潑先生後腳就進來了,也隻當沒看見,叫過楚源來就打了一頓手心。
蘇芝聽明白之後看看楚源,第一次情真意切地覺得:這太慘了。
這種委屈跟她昔年在宮中的經曆差不多。雖然她始終覺得他這個上位者是許多不幸的罪魁禍首,但仔細想來,她心裡也清楚很多事未必就真是他的意思――說到底他是個勤政為民的皇帝,讓他天天費儘心思折騰她,他是真沒工夫。
但是,架不住後宮有那麼多人呀。大家都怕惹怒他、都想討好他,日日挖空心思地揣摩他的每一分情緒,他對她顯露出不滿,不論他需不需要,旁人都就這樣紛紛表態起來,她也無計可施。
所以楚源現下的處境,蘇芝說一句“感同身受”一點也不誇張。二人的交談還一句句在耳邊持續著,她的思緒卻不覺間飄遠,引出一聲歎息:“是呀,宮裡就是這樣子的!”
“?”蕭易一愣,低頭看她,楚源心弦繃緊:“……阿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