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香仿佛明白了什麼,終於什麼都不說了。
寧國公夫人就在一旁飛快地擦了擦眼睛。
“既然這樣,我不是林家女,伯娘,我就不能厚顏無恥占據長房的位置。”
阿蘿本性剛烈,哪怕一開始在傷心,可是到了現在,也隻不過是利落地跪下來給霍寧香用力磕了三個頭,這才抬頭看著寧國公夫人鄭重地說道,“我明白大伯父,大伯娘都是為了我好。想要維護我。隻是我既然不是林家的血脈,哪怕養在林家,卻不能總是令長輩們為我為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想姓回我原來的姓氏。”
寧國公夫人一愣,之後沉吟起來。
“可是你母親當年……”阮姨娘未婚有孕,阿蘿的身份比庶女還要令人詬病。
“我不在意。伯伯,您也不在意,對麼?”阿蘿不在意自己是未婚所出,沒名沒分,還是什麼。
霍寧香遲疑了起來。
他當然願意叫阿蘿改姓,隻是若隻涉及南陽侯他會毫不猶豫,可是如今還牽扯林家整個的聲譽。
“這件事要從長計議,緩緩圖之。”霍寧香就斟酌著對阿蘿和聲說道,“待時機成熟,既不傷害林家的門楣與清譽,也不傷及所有人的名聲,到時候,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到底已經不是當年不管不顧的性子,阿蘿想到阿妧,怔忡了片刻,方才緩緩點頭說道,“可以。”她的確不能那樣激烈,令阿妧也跟著被牽連。畢竟若是牽出當年舊事,那阮姨娘當年的一切就都暴露在世人麵前。
阿妧又該如何自處?
“我想等阿妧大婚之後,再與她說這些事。”阿蘿決不能容忍自己打斷阿妧的婚事。
“這都你自己決定。六丫頭,你長大了,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寧國公夫人和聲說道。
她給了阿蘿最大的自由。
阿蘿閉了閉眼,慢慢地跪在寧國公夫妻的麵前。
“我……虧欠大伯父與大伯娘太多。”寧國公夫妻並不欠她們姐妹什麼。可卻養大了阿妧,又如今待她這樣好。阿蘿隻覺得心中感激莫名,用力地給寧國公夫妻磕頭,不顧雪白的臉上已經紅腫青紫一片,這才抬頭咬著嘴唇低聲說道,“還有一事。我母親,我母親的屍骨,我想將她與我父親合葬。”
母親到死都抓緊了那枚刻著他們形勢的戒指,到死都在愛著她的生父。
她想,母親是想要和父親在一塊兒的。
生不能在一起幸福,就死了葬在一塊兒。
“我父親他……”
“葬在江南。”霍寧香當年將霍家上下都從亂葬崗背了出來,將他們都安葬,不叫他們暴屍荒野。
阿蘿的嘴角就勾了勾。
“可以。”寧國公夫人就緩緩地說道。
見她並不阻攔,阿蘿心中愈發感激。
更何況將此事揭穿,阿蘿才明白之前一直在疑惑霍寧香為何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當年不過是看自己一眼就願意投降,那並不是迷惑有奸計,而是因他認出了自己。
隻是感激與親近的話,她本不是一個喜歡多說的性子,因此壓在心中不提。不大一會兒,整理了心情,隻覺得南陽侯的一切她都懶得去理會,打開了屋子,就見阿妧軟趴趴地趴在靖王的手臂上無精打采,看見阿蘿走出來,小姑娘頓時就跳了起來。
“姐姐,姐姐什麼事兒神神秘秘的呀?”十姑娘就八卦地探頭探腦,眼睛亮晶晶的。
阿蘿看見她無憂無慮,小爪子緊緊地抓著靖王追著自己跑,隻覺得眼眶酸澀。
她如今最聽不得的就是霍寧香當初的那一句話。
阿妧肖似阮姨娘年少時。
“沒什麼。”她已經分不清,眼前晃動的是曾經的母親還是如今的妹妹,卻隻想著,自己寧願拚儘一切,哪怕命都不要,也要保護這最美好的笑容。
慢慢地把阿妧給抱在懷裡,阿蘿就聽見小東西哼哼唧唧抱著自己的腰不撒手,就低聲說道,“不過是些閒話罷了。隻是往後我與伯伯更親近一些,你不是也會開心?”見阿妧想了想,用力點頭,她垂頭親了親阿妧的眼睛。
“我覺得心裡酸酸的,可是又有一種很歡喜,很踏實的感覺。”阿妧就閉著眼睛小聲兒說道。
靖王立在一旁,看了看寧國公夫妻,又看了看霍寧香,哼了一聲。
“來日方長,你姐姐總是在你身邊。”所以彆親了!
靖王好嫉妒。
“那當然。一輩子都不能撒開我姐姐的手。”阿妧就抱著阿蘿認真地說道,“往後我好好兒照顧姐姐,我有的幸福,都分給姐姐。”
“這兩個孩子。”
“雖然稚氣,不過勝在真心。”霍寧香就溫聲說道。
他立在一旁,眼角微紅,卻越發俊美逼人,阿妧見了霍寧香就急忙問道,“伯伯前兒病了,身子可好了些?”
這小姑娘就很忙碌地問候了一圈兒,阿蘿就笑吟吟地看著她拱著小爪子團團在長輩麵前討好,就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她覺得如今的生活已經十分圓滿,隻要等時機成熟,自己就踹了南陽侯自立門戶,重整霍家聲勢,因此越發不在意南陽侯府到底亂成什麼樣兒了。
倒是南陽侯府,經過幾日的動蕩,南陽侯夫人紅著眼眶就來了寧國公府。
“大嫂。”見寧國公夫人正和阿妧對坐,與太夫人一塊兒商議阿妧的嫁妝,南陽侯夫人的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雖然阿蘿過繼之事不明原因就黃了,可是南陽侯夫人如今不知該怎麼麵對阿蘿。
哪怕南陽侯不說,可是他將阮姨娘竟然單獨葬在了西嶼山,還有佛寺供奉,這都代表南陽侯心中待阮姨娘的不尋常。
想到曾經隱形人一般的阮姨娘,南陽侯夫人心裡就越發無法分辨。
還有樂陽郡主母女……
他心裡記掛了那麼多女人,為什麼卻對她那樣冷淡?
明明,明明她都已經與他懺悔當年自己的過錯,可是他卻始終不肯回頭。
不過想到如今在南陽侯跟前最得寵的那個樂陽郡主的侍婢袖鸞,還有樂陽郡主這眼見的蒼老,南陽侯夫人心裡又覺得對阿蘿姐妹生出莫名的滋味。
阮姨娘不過是尋常妾室,不必在意。
倒是樂陽郡主,這麼多年,竟然憔悴狼狽到了滿臉皺紋的地步,令南陽侯夫人心中暢快。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