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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侯平靜地說到這裡的時候, 寧國公一屁股就坐在了弟弟的對麵。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
“三弟說阮氏曾經救過你,就是這個時候麼?”他就虛弱地問道。
南陽侯沉默了。
“所以這個時候, 你就對她動了心?”
“她之後流落南朝, 被我看見。”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看到那個笑容純良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不過是叫下人將他送到了醫館去,然後將銀子留在了醫館大夫那裡, 又給了他一點銀子做路費叫他可以回去家裡, 這才走了。
他本以為這女孩子會在日後再來提醒自己欠了她的這份恩情, 可是她一走就沒有消息。仿佛救一個人對她來說, 並不需要回報。可是他卻隻覺得這少女對他笑起來, 叫他珍重的樣子, 美好得叫心中的一切晦澀都儘皆遠去。
家中的苦悶, 在戰火中的那點疲憊畏懼都不見了。
再見到她的時候, 她倉皇地躲避自己的家人。
肚子大大的,可是她卻用一隻手仿佛是求救一樣摁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那麼狼狽,可是他遠遠地跟著陛下進城, 明明是在高頭大馬上, 卻一下子就認出她。
看到她那樣躲在角落裡不敢冒頭,他的心裡隻覺得……
這大概就是緣分。
在他念念不忘的時候,她來到他的麵前。
哪怕她懷著彆人的孩子, 可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南陽侯垂了垂眼睛, 靠在椅子裡看著麵前已經不能再說話的眾人。
“所以,我做錯什麼了?”他保護她,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家。為她撫養她和彆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她喜歡清靜, 他不敢鬨她,也將那些惡意的眼神隔開在她的小院子之外。他隻是想要……她能夠屬於自己罷了。
僅此而已。
又怎麼了?
他費儘心機得到她,給她安定從容的生活。
他們一塊兒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們甚至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那個孩子……目光看著一臉糾結的寧國公,南陽侯就輕聲說道,“我這一生,無法給我心愛的女人一個名分,她到死都隻能是我的妾室,永遠低人一等。可是我們的女兒,”他突然勾唇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我希望哪怕是名義上,她也不再是一個卑微的庶女。大哥,我把阿妧給了你,這麼多年,謝謝你。”
他這一生最愛的孩子,隻有阮氏生的阿妧。
當年知道阿妧是個傻子的時候,他隻覺得人生都湮滅。
因此,哪怕再喜歡阿妧,他也不敢寵愛她。
阿妧什麼自保能力都沒有,嫉妒的女人們若是知道自己疼愛她,隻怕她活不過幾年。
可是這是阮氏給他的最好的禮物了。
“可是我不是為了你才喜歡我家阿妧的呀。”寧國公就給南陽侯這片深情塌了台。
南陽侯的呼吸一窒。
緊繃的氣氛頓時就緩和了下來。
這個時候,寧國公就板著手指頭捂著額頭說道,“你等等啊,我反應慢,得想想。你看是不是這樣啊。阮氏救了你,你心裡就喜歡她了。等陛下打下南朝你又撞見她了,然後你一看,喲,”寧國公眨了眨眼睛,張著一雙迷茫的眼睛說道,“她死了男人,家裡還要落了她的胎,你就英雄救美,把她對外宣稱外室,叫她平安生下孩子,然後又把她接近府裡去,納她做妾,給她一份你說的平穩安定,是麼?”
南陽侯微微點頭。
“這麼說,這是東郭先生和狼啊。”怨不得這世上好人越來越少呢。
救了人,結果恩人卻成了彆人嘴裡的食兒。
寧國公就搖頭說道,“若我是阮氏,隻怕都得後悔救了你。”
“大哥你這是什麼話?!”
“她是你的恩人,你不知真心回報,卻巧取豪奪占有她,難道這是對的麼?”
“我怎麼不真心回報於她?”
“能報答恩人的辦法有許多。”寧國公覺得這弟弟還不及自己呢,就認真地問道,“你救了阮氏,叫她可以保住自己這一胎,阮氏自然該感謝你。”
見南陽侯英俊的臉上微微緩和,他就繼續問道,“那我問你,你救了阮氏之後,阮氏可曾對你提過寧香?可曾請你將她送回等待寧香來接她的地方,也不再需要你的庇護?”他一雙眼睛緊緊地看住了南陽侯,南陽侯的臉色高深莫測。
“提過,怎麼了?”
突然一旁的阿馨就軟在了地上。
她沒有想到父親是這樣無恥的人。
“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你若是真心為恩人著想,為什麼不按她的意思?為什麼不叫她和寧香團聚?”寧國公就輕聲說道,“二弟,你一向是咱們兄弟裡頭最聰明的一個。大哥我嘴笨,不比你能言善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你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將你和阮氏之間粉飾得這樣美好,可是我卻隻覺得這樣不堪。”他露出幾分心疼來說道,“明明你可以將阮氏還給寧香,可是你不發一言。寧香在南邊兒找了阮氏十幾年,他說阮氏所有的痕跡都被湮滅,想必這也是你乾的好事兒。”
然後又如何?
不把阮氏還回去,然後耐心地等著阮氏生下阿蘿,就拿著阿蘿跟阮氏說,不順從就弄死她的女兒?
他的確沒有令她流落南朝亂世。
可是阮氏本也不需要流落。
隻要霍寧香找著她,就會給她安定的生活。
“阿妧是你最疼愛的女兒?這麼說,你很忍辱負重,你很了不起。你的愛得深深地埋在很多的苦衷之下,你特彆偉大,特彆有犧牲精神。如今說出來,會叫我們都很感動,是也不是?”
寧國公的心口悶悶的,他如今倒是感激南陽侯沒有在阿妧的麵前這樣大放厥詞了,不然他乖女兒還不得哭死啊?國公爺都覺得想哭了。他的眼睛裡堆積著晶瑩的眼淚,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地說道,“還透過慶陽伯府。二弟,你一定沒有想過阿妧若是知道這些後的心情。”
他搖了搖頭,突然笑了笑。
“你口口聲聲說阿妧是你最愛的女兒,給了她嫡女的身份。可是我隻問你……”
“若你沒有強迫阮氏與你為妾,那麼阿妧又怎麼會有這樣身份上的低人一等?”
是弟弟令阮氏的身份永遠不如人。
也是弟弟令阿妧的身份為人詬病。
若當真心疼自己心愛的女子,怎麼舍得令她置身於那樣窘迫恥辱的境地?
“真心珍惜一個女子,不是希望她快樂,希望她永遠地美好下去麼?為什麼一定要得到她?二弟,你一心不顧阮氏心情造成這一切,其實歸根到底,你最愛的也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