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 0zw,最快更新寒門狀元最新章節!
宋朝被冠以的“弱”,並不在政治和文化上。
宋朝是中國曆代商品經濟和文化發展的巔峰,唯獨對外作戰上一塌糊塗,太宗兩次伐遼均慘敗收場,後與遼人簽訂澶淵之盟,年年歲幣為人所不恥,對於叛亂立國的西夏也是勝少敗多,至於後來的靖康之恥更不用提了,先讓半壁江山與金人,最後整個南宋朝廷都為蒙古人傾覆。
宋朝可以說是曆史上第一個被外族入侵且江山淪陷的王朝,到了大明朝,就算吸取宋朝滅國的教訓,經過幾代人反思,仍舊無法從根源上解決邊患問題。
如今朱祐樘提出這老生常談的問題,其實有些難為在場的大臣。
麵對這樣的問題,一般的文臣武將都不好隨便回答,現在皇帝要人釋他心頭之惑,可這問題沒有公論,前人的觀點已經很多,現在解說的話有那麼點兒禦前出醜的意思。
不過總有人想在皇帝麵前表現自己,張鶴齡就率先站起身來,說道:“陛下,臣以為宋朝之弱,在於重文輕武。宋朝國富民強,民風教化較之盛唐有過之而無不及,然武人之境遇,則受世人輕慢,軍中對將士多有刻薄,以至於外敵之前武將不敢言勇,文臣退縮不前,以致大好河山葬送狄夷。”
張鶴齡這番話,基本算是對宋朝文強武弱原因的總結,觀點還算精辟,不過卻是被曆史學者說爛的論據。
宋朝之弱,主要在軍事,宋太祖自己是武將篡權奪位,所以對統兵大將多有刻薄,在重文輕武的風氣影響下,文官掌兵,貪汙盛行,將領和士兵就不願為朝廷賣命,以至於在對外作戰時連戰連敗。
但這種說辭分明是斥責文臣,有為武將偏袒之意。
張鶴齡作為外戚,頭上頂著武職,為武將說話本無可厚非,但這卻讓在場的文臣心生不滿。哦,宋朝公認弱是因為軍事弱,軍事弱那定是武將和士兵的責任,與我等文臣何乾?
左都禦史閔圭起身道:“臣並不認同壽寧侯的說法。”
朱祐樘看著閔圭:“閔少保有何見地?”
閔圭道:“臣以為,宋朝之弱,在於天險儘失,兒皇將燕雲之地拱手讓遼,其後西夏竊取甘陝之地,使我華夏邊境無險可守,女真騎兵大舉南下,且天子不能戍邊,一味退讓,使得中原腹心之地淪亡過半。”
“到南宋時,雖有大江天險阻隔胡虜,然胡虜之兵鋒日盛,而宋廷朝中有奸黨貪圖富貴,以至國祚不保。但有賢德之臣,以東南一隅為憑靠,與胡虜殊死抗爭一百五十餘年,為我華夏民族留存骨血……”
從張鶴齡的角度,他並不想為宋朝的武將開脫,但他知道的論點就這麼些,隻能如此說。
而站在閔圭的立場,闡明宋朝是因失去天險而無法抵禦金人之外,還頌揚至死不渝的文天祥、陸秀夫等文臣的氣節。
閔圭的話,得到大多數人的讚同,連朱祐樘都沉思著點了點頭。
從皇帝的角度來說,還是讚同閔圭的意見更多一些。
因為皇帝需要警惕的是掌握兵權的武將,重文輕武在所難免。而且天下太平,就要靠文臣來治國,絕對不能打擊文臣的積極性。說宋朝重文輕武,難道大明朝就沒有?隻是大明朝當前重文輕武尚未有宋朝那麼嚴重而已。
大殿裡正在激烈探討宋亡的教訓,有個小家夥卻從弘治皇帝身後探出個小腦袋,認真傾聽,雙眸顯出幾分精光。
呀,說的是宋朝的事情啊,以前那些《宋史》什麼的我壓根兒就不懂是怎麼回事,可這段我熟悉啊,什麼靖康之恥、嶽飛北伐、陸秀夫背著小皇帝跳海……
朱厚照第一次覺得能聽懂這些老家夥說的話,可讓他插上一句,那就非常困難了,鬼才知道什麼是“盛唐弱宋”,這些沈溪可沒教他,不過他隱約記得沈溪當天在講隋唐曆史的時候,曾提到過一些事情。
大意是在說李白作的一首叫做《送白利從金吾董將軍西征》的詩詞,沈溪從“西羌延國討,白起佐軍威”,引申提到唐朝對外夷的戰爭很少失敗,“馬行邊草綠,旌卷曙霜,抗手凜相顧,寒風生鐵衣”,讓朱厚照聽了好生羨慕……穿著發光的鐵甲,胯下騎著駿馬打仗,那是何等的英姿颯爽?可惜我不會騎馬啊。
當時沈溪還稍微論述了為何唐朝人打仗厲害,但朱厚照心思不在這上麵,就沒怎麼留意聽。
朱厚照心想:“聽完課我就光顧著玩蹴鞠,連他說了什麼都忘了。這時候若是我能說上一兩句,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那該多好?”
小孩子其實最想出風頭,尤其是在這種場合,可惜以他從前的尿性,不丟人現眼都是好的,想出風頭實在太難。來之前老娘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說話,就是為了防止他在群臣彙集的情況下有失體統。
那邊辯論還在繼續,張鶴齡顯然不想認輸,他無論做什麼,就是為了讓皇帝覺得他肚子裡有真材實料,現在認輸豈不是意味著丟人現眼?
更何況張鶴齡對這問題,多少有點兒研究,若是換了彆的事,他還真未必能跟閔圭這樣的才學大家正麵辯上一辯。
張鶴齡道:“那閔少保如何解釋,宋朝國力數倍於契丹、黨項、女真等國,對外作戰卻屢戰屢敗?”
徐瓊見閔圭是鐵了心要跟張鶴齡辯論到底,趕緊出來說和:“臣以為,宋朝軍事衰微乃是積弱,非一日之功所成,全在宋朝皇帝居廟堂之高而不體恤將士、百姓所致,換作我大明,有曆代明君開創盛世,有陛下兢兢業業打理江山,絕不會如同宋人一樣養虎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