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奴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小妮子馬上低下頭,嗚咽抽搐,淚流不止。
謝丕為謝恒奴不值,出言道:“父親,要說真有錯,都怪孩兒,其實孩兒有學問上的事情,曾去拜訪沈翰林,他對孩兒有諸多提點,您以前也知曉的,並未反對。”
謝遷當然知道兒子跟沈溪曾有來往,他那時沒反對是因為他覺得,兒子交沈溪這個朋友沒什麼,可現在的問題是,兒子好似中了沈溪的毒,一個已經成婚的大小夥子,居然把一個小他幾歲的少年當作“先生”一樣看待。
在謝遷的思維裡,沈溪這小子平日做事圓滑,哪裡有一點為人師長的模樣?我可不能讓兒子繼續錯下去!
所以他才會這般生氣,要讓謝丕跟沈溪走得遠一些。
至於謝恒奴,謝遷的態度就更加明確了。
沒錯,他是動過把謝恒奴許配給沈溪的念頭,因為他確實對沈溪很中意,覺得後生可畏,日後必有作為,可在沈溪說明已經娶妻後,謝遷便斷了這念頭,他堂堂內閣大學士的孫女,豈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可現在看來,兒子和孫女,都把沈溪當作謝家故交,謝遷恨自己老是指派沈溪做事“引狼入室”,人終究不太容易檢討自己,習慣遷怒到彆人身上,於是“不爭氣”的謝丕和謝恒奴就成為謝遷苛責的對象。
“總之以後不得再與他來往。老夫也不會讓他再到府上來!”謝遷最後惡狠狠地做出了命令。
“嗚!”
謝恒奴根本不知道為何祖父要這樣責罵她,一手提著襦裙,一手掩著口鼻,嗚咽著往內宅方向去,連謝丕看向謝遷的目光中也帶著幾分怨懣。
等謝丕木著臉告退,謝遷跺了一下腳:“都怪沈溪小兒,把我兒子教壞了,以前他何曾敢跟我擺臉色?”
謝遷心裡有氣,可惜氣完了還要指望沈溪晚上彆偷懶,不然的話,讓他自己去整理三邊來的奏報,非看到半夜不可。這還不算,關鍵是他不懂那些,以前有類似的奏報需要票擬,都是由李東陽來做。
弘治皇帝第二天就讓他上報,這可難煞了他。
“若非陛下交待下來差事,我會用著你?”
謝遷憤然嘀咕一句,可他最後卻發現,連他自己對沈溪的使用愈發頻繁,以前有什麼事,總會找李東陽和劉健商量,現在他卻覺得,隻要事情交到他手上都能獨自完成,因為背後有沈溪幫他。
謝遷歎了口氣道:“看來我一家人,中他的毒不淺哪!”
……
……
沈溪回到府上,把之前看過的奏本,按照不同的地區列出時間軸。
總結了一下,大明朝的邊疆近年來危機重重,年久失修的關隘比比皆是,若是要整修一遍,大明朝需要拿出兩三年的國庫開支才勉強夠。
可惜大明沒有那麼多錢糧,所以整修邊關要隘的事情,隻能一直拖延下來,甚至被強行攤派下去,讓邊塞自行解決每年的日常維護和修繕問題。
邊塞本來就很艱苦,下麵士兵的餉銀不高,卻要為隨時而來的韃靼人而擔心,裝備缺少,日常訓練不足,反倒得拿起鐵鍬充當民工修繕城牆,更有部分餉銀被攤派出去作為修繕城牆所用。
我為大明鎮守邊疆,餉銀被上官暗中貪墨也就罷了,總能到手一些。現在倒好,朝廷要修關隘,邊軍手頭沒錢,隻能從我們小兵手裡截留,一文錢都沒有!可憐我妻兒老小在家鄉挨凍受餓,我憑什麼為這樣的朝廷效忠?
這樣不難解釋為何一有韃靼人犯邊,北關將士首先想到的是閉關不出,任由韃靼人劫掠,因為在大明將士眼中,他們隻把鎮守邊關當作一種差事虛以應付,而不是一種責任,有什麼事自然有上官頂著,我們隻要守好自己的關隘沒丟掉小命就好。
也是當初太祖、太宗將蒙元打怕了,現在的韃靼人小富即安,隻貪圖眼前的利益,所要做的就是不斷搶掠,搶到手就撤退,如此就等於大明守關將士與韃靼人“裡應外合”,彼此“相安無事”。
你搶你的,我看我的……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沈溪對於當前的邊關形勢,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畢竟朝堂不給力,苛待士兵,憑什麼要人家拚命?
有了佛郎機炮,看似邊塞穩固,但其實作用不大……
長城關隘許多都已殘破不堪,韃靼人要進入大明邊境,有諸多路途可走,守一處守不住另一處,把佛郎機炮架在城頭,韃靼人的目標是劫掠百姓,根本就不靠近城池,即便有這麼厲害的火器有何用?
所以最重要的問題,還是主動出擊,把韃靼人打怕,血流多了他們知道痛以後,行事就要忌憚三分,如此邊塞就可以安穩個幾年。
但要主動出擊,就要將士恢複血性和勇氣,就得先解除邊關名目繁多的各種攤派……
沈溪羅列了不少建議,可惜大多數都屬於紙上談兵,寫完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希望不要做無用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