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馬文升點頭,“但如今延綏巡撫是保國公,他為人秉性如何,於喬應該清楚。”
二人又是相視之後點頭。
馬文升心想:“我以前小看了於喬,原來他軍事才能如此之高,對於戰局的分析和把握非常到位。”
謝遷起身,來回踱步:“這就有不合理的地方,朝廷送炮到延綏鎮,無論是否在戰場上派上用場,至少應該有相關奏稟,如今卻隻字未提,對於細節又不加描述,甚至連戰事所發生地點都讓人雲裡霧裡……這隻有一個解釋,捷報有所遮攔隱瞞。”
謝遷不愧有尤侃侃的綽號,儘管他對於延綏鎮的情況一無所知,但他隻聽馬文升說了幾句,就能根據理解說出些疑點,聽起來頭頭是道,但其實說了等於沒說。可因為這些話正好印證了馬文升的擔心,在馬文升耳中,就跟戰場親眼所聞一樣令人歎服。
馬文升道:“大同鎮奏報也一同送抵京城,在此奏報中,有前段時間使用新炮與韃靼人圍城部隊周旋並取得殺傷的記錄,眼下看起來佛郎機火炮效果頗佳,但時雍他畢竟是領兵撤軍途中大敗賊軍,就算把新炮運到戰場,恐怕也派不上用場。”
“有理,有理。”
謝遷裝模作樣點頭,但其實他隻是一知半解,為什麼火炮在城裡能用,而放在野外就用不上了,他不太明白,或者說之前稍微明白了一點,過一段時日就不記得了。
就在二人詳細討論斟酌的時候,馬文升的侍衛前來奏稟:“稟尚書大人,邊關有六百裡加急送到。”
“哦,為何不送去兵部?”馬文升皺眉,有加急文書,應該送去兵部,由相應職司官員呈遞禦覽。
“這是給馬尚書您的私信。”侍衛道。
馬文升把信接了過來,看到上麵的字,也就釋然了,雖然是通過官驛站送來的信,但卻是給他的密信。
“是劉尚書寫的?”謝遷站起來問道,熊繡也忍不住探出腦袋觀望。
“是。”
馬文升打開信,看了幾眼,臉上神色一片冷峻,這讓謝遷心中一緊,以為之前的捷報確實是虛報,又或者說在大捷之後又遭遇滅頂之災。
可惜信是給馬文升的,非主人準允他不能閱覽。不想馬文升看完便把信交給了謝遷:“於喬也看看。”
謝遷剛把信紙拿在手,在正文內容的第一句就看到“禦炮”,劉大夏寫得清楚直白:“……連日大捷全在馭炮人之功,然三軍之固非一人可係,大捷之後當以城固為上,以求安穩而做委蛇,功勳細算仍需時日……”
這意思說得非常明白,大捷是肯定的,而且是“連日大捷”,就是連場勝利。
功勞不在彆人身上,而在這個“馭炮”的人身上,其實很容易就想到,劉大夏說的這個人是沈溪。
沈溪的功勞甚至連首功都不足以囊括,而是全在他一人之身,這意思就是,沒了他就不是大捷而是大敗。
但為了三軍將士安穩,還有邊疆穩固,更有保國公等人需要虛以委蛇,才不得不將沈溪的功勞給壓下去,把原本屬於沈溪一人的功勞給平分下去,至於如何分,怎麼算到每個人頭上,需要多一些時日來讓方方麵麵都感到滿意。
謝遷看完這信,目光轉向馬文升,試圖從馬文升臉上找到解決方案。
但最後,馬文升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與謝遷對視,顯然是要征求謝遷的意思。
“於喬以為,何至於此?”馬文升問道。
劉大夏在這封信中肯定了沈溪在邊關“連日大捷”中起到的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卻沒有將戰事詳細細節描述清楚,因為這種信有可能落到彆人手上,說的太詳細而跟最後的奏報不吻合,沒法向朝廷解釋。
謝遷試探著問道:“那此人……是否是沈溪?”
“嗯。”
馬文升點頭,肯定了謝遷的說法。
謝遷吸了一口涼氣,照劉大夏的說法,之所以最後由敗轉勝,全在沈溪的出色表現,這功勞大到哪怕全分到出征將士頭上,都足夠每個人加官進爵,若是歸於一人,那封侯都不為過。
難怪劉大夏會冒著泄密的風險,把這樣一封私信寫給馬文升,其實就是要說明情況,這功勞不是我的,我之所以居功,是要讓三軍穩固,令朝廷有辦法向邊關將士以及天下百姓交待。
“這可真有些荒誕不羈,他一個十四歲的小子,上了戰場,能有何作為?看他平日做事吊兒郎當,沒一點正形。”
謝遷好似在貶低沈溪,但還不如說是在馬文升麵前誇讚沈溪,這可是我舉薦給皇上的人,連去邊關也是我力主的,現在他得了如此大功,我臉上也跟著有光彩。
馬文升沉思片刻,道:“此事,確需從長計議。”一句從長計議,就等於是他讚同了劉大夏的做法,把沈溪的大功與邊關將士平分,最後做到讓沈溪有賞賜,但不能太礙眼即可。
若這功勞落在彆的人身上,甚至朱暉身上都合適,可偏偏在沈溪這樣個初出茅廬的今科狀元、翰林官身上,就顯得不倫不類,還不如在其他方麵給予其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