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竭力不讓自己真情實感流露,笑著說道:“孫姨怎麼如此見外?以前我總是央求要跟孫姨做母子呢!”
提到母子,惠娘一臉的遺憾。
數年前,沈溪連秀才都不是的時候,周氏提過要讓沈溪給她做乾兒子,那時因為女兒的反對,她沒有堅持,可現在沈溪已貴為狀元,在朝中地位逐漸提高,她非常後悔沒把握住機會。
她心裡悲哀地想,這大概就是命吧,自己是不詳之人,能有狀元公庇護讓她過好日子,也就不再敢奢求其他了。
“沈大人如今貴為朝官,民婦不敢有所僭越,更不願沈大人聲名受損,請沈大人回府。”說著,惠娘居然直接在沈溪麵前跪下,如同見到一地父母官一樣向沈溪磕頭。
沈溪心中一痛,正想上前攙扶,但卻知道惠娘有諸多顧忌,怕接觸她身體後她當場翻臉,鬨得不可開交,可不扶的話又當不起惠娘的叩首。沈溪歎息一聲,不再阻攔,他的選擇更為直接,同樣跪倒在地,恭敬地把頭磕回去。
要說他對惠娘幫助大,其實惠娘對他和對沈家的幫助更大,當初老娘進縣城,要不是惠娘好心收留,那他和老娘就要早早回桃花村,他很難再有機會上學,那他一肚子的學問就師出無名。
後來更是在自家沒貢獻任何東西的情況下,惠娘接納周氏到藥鋪幫忙,甚至還讓周氏做了藥鋪的二掌櫃,之後大家一起合夥做生意,沈溪也隻是提供主意,所有的事情都是惠娘在前麵張羅。
“沈大人,您這是要折煞民婦。”惠娘流著眼淚說道。
沈溪道:“孫姨不起來,那我就一直跪在地上,當初是孫姨熱心照顧我和沈家人,讓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我就當替沈家,替自己,感謝孫姨多年的恩情。”
“嗚嗚嗚……”
惠娘從來沒想過沈溪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這兩年來她心中太多的委屈,一時間似乎都傾泄出來,掩麵而泣。
沈溪不知該如何安慰,看著惠娘站起來坐回床頭,最後連身子也埋在被褥裡哭泣,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非常惹人憐愛,可惜沈溪知道,他跟惠娘之間始終隔著好幾層障礙,不但有俗世禮法的束縛,有周氏、陸曦兒、謝韻兒和林黛等人的影響,更有惠娘那道堅固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礙。
自始至終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看著惠娘傷心,沈溪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默默地站起來,陪著惠娘一起落淚。
惠娘哭了很久,情緒稍微好轉一些,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目光迷離。
沈溪跟著落了會兒眼淚,心情好了許多,他把沾著自己淚水的手帕遞到惠娘跟前,惠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手帕接過,把鼻涕和眼淚全擦乾淨。
“沈大人,您還是回去吧,被老夫人見到,必定要怨責民婦。”惠娘說此話時,不自覺地多了一種古怪的口吻。
老夫人?沈溪怔了一下,莫非是說自己的娘親周氏?一時間沈溪有些把不清楚惠娘的脈搏了,這話裡似乎帶著一股委屈,難道是周氏虧欠了她?
沈溪仔細琢磨了一下,才微微搖頭,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敏感,惠娘怎會是這種斤斤計較的女人?若是她有這心眼兒,以她的姿色,也不至於現在這樣顛沛流離孤苦伶仃,早已經重新嫁了相公過上滋潤的日子。
沈溪道:“娘即便知道我過來也不會多說,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實我年歲不大,孫姨隻管把我當作孩子看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沈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如今已有妻妾,連子嗣都將誕生,民婦怎敢對大人無禮?綠兒,過來給沈大人倒茶。”
惠娘可能忙糊塗了,今天是誰過來輪值她都不知道,以為是綠兒,但其實隻是個傻不愣登的朱山,此時朱山還回沈家那邊睡覺去了。
“沒人在外麵,隻有小丫,是她帶我過來的。”沈溪道。
“這孩子,總是無端招惹沈大人……民婦一定好好管教她。”惠娘說話的語氣中帶著自責。
沈溪搖了搖頭:“小丫與我一起長大,我與她可謂青梅竹馬,隻可惜如今我已娶妻,不然的話……”
惠娘打斷沈溪的話道:“沈大人若是不棄,民婦願將小女送到沈大人身邊當牛做馬,伺候沈大人。”
沈溪心想,若是你自己而不是你女兒,那該多好!
沈溪回京後,周氏曾提及今時不同往日,惠娘不可能會把女兒嫁過來給他做妾,人家準備把閨女嫁到大戶人家做夫人。怎麼到了惠娘這裡,好似根本就沒這回事!?沈溪卻不知道,此時惠娘落難,再不是以前那個坦誠沒有心機的女人,她********想要東山再起,除了她自己要強,更想把周氏給比下去。
東山再起的前提條件是要得到沈溪的庇佑,如今沈家已不稀罕她的財產和地位,她能給沈溪的,隻有個對沈溪一往情深的女兒。
曾經胸懷坦蕩熱心助人的惠娘,有一天也會為了實現心中的抱負,把女兒當作商品一樣送給沈溪,來換取沈溪的垂憐和照顧。
沈溪想了想道:“翻了年小丫虛歲十四了吧?等再過一年,讓她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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