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你參加兩京鄉試的可能性很大,但尚不知是主考還是同考。”謝鐸說道。
沈溪琢磨了一下,自己在翰林院中已是侍講,又入東宮講班兼日講官,參加兩京鄉試,已算“大材小用”。要知道以往兩京鄉試的主考很少用到右諭德這樣高身份地位的翰林官。既然已是大材小用,如果讓沈溪去當同考官,那主考官要不要派個翰林學士?
就算朝廷想這麼做,也抽調不出人手。
沈溪道:“謝師就是專門為此事而來?”
“嗯,主要是想提醒你,有些地方需要特彆注意。”謝鐸誠懇地說道,“你沒有做考官的經驗,這做考官最重要的是保持低調,切不可與考生走得太近,想必前年京城會試的事情……你還沒忘記吧?”
想到程敏政最後的下場,沈溪重重地點了點頭。
“現在尚不確定,你是被派往順天府還是應天府,順天府反倒輕省些,天子腳下,一些人就算有心,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明顯。可若是應天府,你去了後,少不了要虛以委蛇,麵對形形色色的權貴!”
謝鐸又提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無論是主考官還是同考官,沈溪都要麵對“賄考”。
明朝各級科舉考試存在舞弊現象,這在中上層官員中已不是秘密,連正直如劉大夏這樣的名臣,在遇到福建鄉試舞弊,也隻是單獨把沈溪拔擢上來,最後將事情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對於那些本來屁股就不乾淨的官員來說,不單是對科舉考試舞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還會親自參與其中,謀圖私利。
順天府,也就是京城,屬於天子腳下,就算賄賂也會把事情做得極其隱秘。
可若是應天府,誰做去作主考官,家裡收到的禮物或許是個天文數字,當一屆主考官就可以吃一輩子。
謝鐸繼續道:“你也彆去刻意激濁揚清,大明官場的水渾得很,國子學內同樣烏煙瘴氣,陛下許多年未曾下定決心整頓吏治,上麵尚且如此,如何能要求下層的官員清廉自居?定要小心謹慎。”
這話聽起來,謝鐸是讓沈溪同流合汙,但其實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謝鐸若非厭倦官場黑暗,也不會在家鄉太平桃溪以及南京當了那麼多年閒人,這可算是大明首屈一指的教育家,看待大明的問題肯定比較尖銳,沈溪也隻是站在後世係統的曆史教育上才顯得更加全麵。
謝鐸跟沈溪這麼說,主要是希望他不要意氣用事,潔身自好要保持,但也不能得罪權貴招惹來殺身之禍,其實這便是儒家中庸之道的具體應用。
“那朝廷具體的用人情況,會在何時公布?”沈溪問道。
“不出意外,應該在四月中旬,或者更晚些。”謝鐸道,“年初還有歲考,國子監內也有升舍的例考,到時候我可能沒時間過來提醒你,你要好自為之。”
沈溪笑著點頭,他對謝鐸非常感謝。
這些話雖然看起來對他沒什麼用,可若不是謝鐸把他當成可造之才,根本就不會冒著被人揭發泄密的危險跑來跟他說這一通。
謝鐸是真的怕沈溪接觸到有利益輸送的職位時,不能廉潔自守,時刻做到對他的鞭策和警醒,讓他認清楚善惡對錯,同時還不想讓他得罪權貴,招惹禍端。
這是個老好人!
沈溪並不太擔心鄉試的事情,畢竟這才年初,鄉試要到八月去了,當主考的任務也不過是出題和閱卷,屬於內簾官。
內簾官可不那麼容易被收買!也是因為兩京的內簾官主考基本都是翰林出身,屬於京官中的上品官,前途遠大,順天府和應天府的外簾官再牛,那也是外官,想直接從內簾官這裡打開缺口很困難。
說完話,謝鐸叫上寧兒,趁著日落前回家。國子監距離沈溪的房子也就兩條大街,所以謝鐸來去都步行,沈溪親自送他們到了門口。
臨彆前,謝鐸突然想起什麼,提醒道:“我忘記了件要緊事……傅尚書曾言,前日陛下有意派你往狄夷出使,此事為謝閣部、馬尚書和傅尚書所阻,他們想留你在京城,不至於因為出使影響你的前途。”
沈溪這才知道原來出使草原的事情是真的。
皇帝似乎欽點了他的名字,但在謝遷、馬文升和傅瀚的聯手幫忙下,才把此事暫且壓了下去。
去一趟草原,不但可能會被扣下回不來,比如蘇武牧羊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就算能回來,朝廷也會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對出使官員進行嚴密的監視和考察,防止被狄夷收買。
出使狄夷,對於事業正處於上升期的官員來說,並非是好事。
馬文升幫忙在沈溪意料之中,一直欣賞他的傅瀚出手相助也在道理可講。可說話陰陽怪氣的謝遷也幫他說話,這點沈溪倒是沒有想到,他一直覺得,謝老兒除了會坑他外,不會為他做什麼事。
遇到皇帝派他出使,謝老兒不應該舉雙手讚成,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鞭策和磨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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