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瓊”的名字,李東陽先想到的是前任河南巡撫高明城,當年高明城在河南隻手遮天的時候,右布政使王瓊上京告禦狀,把高明城給參倒,但一轉眼,高明城從河南巡撫調任京城為戶部郎中,隨即又升為侍郎,從那之後王瓊多被打壓。後來高明城於宣府兵敗去世,王瓊三年任滿考評為上,本該調左布政使或者入朝為官,最後卻因不被朝中重臣所喜平調山西為右布政使。
這樣的人,跟謝遷沒什麼私下來往,但謝遷卻出人意料地提出調王瓊到西北任職。
陝西巡撫這位置非常棘手,僅僅隻是三邊總督的副官,還要受那些有公侯爵位在身的總兵官的欺辱,但卻是晉升六部堂官的一條捷徑。三邊是大明對韃靼和瓦剌戰事最頻繁的地段,一場戰爭下來,無論功過大小,朝廷為了彰顯大明國威都會提拔不少人,這也是很多人喜歡到西北履職的原因。
對朱祐樘來說,手底下臣子成百上千,就算以前知道王瓊的一些事,此時心煩意亂也沒想太多。右布政使提拔為陝西巡撫,算是升兩級調用,還算合理,又恰逢謝遷這兩年做事得體,弘治皇帝未多做考慮,直接采納。
一眾朝官看出皇帝心情不佳,再加上之前一直咳嗽,均有儘快結束朝議的心理準備。
謝遷卻突然“不識相”地走出來,道:“陛下,閩粵桂三省提督軍務沈溪,年前掃蕩粵西南沿海,剿滅地方匪、匪寇兩千餘眾,與佛郎機外夷交涉,得戰船三艘,以及納貢國書。日前他於地方栽種之番薯、玉米已快馬送到京城,請陛下禦覽!”
一句話,就把朱祐樘的興致給調動起來。
朱祐樘之前已經知道沈溪在地方剿匪的功績,酌情予以了賞賜,但關於沈溪種番薯和玉米的事,尚是第一次聽聞奏報。
朱祐樘期待地說:“哦?快拿來與朕一觀。”
之前朱祐樘聽謝遷把這兩種農作物吹得神乎其神,老早就想見識一下。
謝遷聽到吩咐,遣人從宮門口拿進兩個包裹,其中一個裡麵是根金燦燦的玉米棒,另一個則是一根約莫一斤重的橢圓形番薯,呈送朱祐樘麵前。
朱祐樘把玩了一會兒番薯和玉米,問道:“此物收成真的很好?”
謝遷稟報:“回陛下,收成尚在核算中,不過以廣東地方的栽種測算,一畝熟田可產玉米兩季,畝產在八百斤上下;番薯畝產可達千斤,可栽種兩到三季。”
“好,好啊。”朱祐樘大加讚賞。
對於一個熟讀四書五經的讀書人來講,或許五穀都分不清楚,更不知一畝地畝產幾何。但作為一個勤勉的皇帝,對此卻是知之甚詳。
弘治皇帝不但每年開春要藉田,春秋兩季地方上報的稅收畝產的奏本也會審閱批複,朱祐樘見多了也就熟記於胸。
畝產一千斤上下,那一畝地就可以養活三口人,如果產三季,那就可以養活九到十口人。
在場大臣不由議論紛紛,雖然他們之前聽說過玉米和番薯,但都沒見過,此時聽說能有如此高產,均帶著幾分駭然。朱祐樘道:“傳令沈卿家,讓他早些推廣此作物,以便百姓早日豐衣足食。咳咳。”
皇帝非常高興,但高興的結果就是氣血上湧,臉色變得潮紅,猛烈咳嗽了好一會兒,在場大臣都明白,朝議必須要結束了。
最後朱祐樘還是例行公事地詢問了一下,見大小事項沒人上奏,於是揮了揮手:“眾卿家退下吧……來人,傳建昌伯進宮!”
這邊朝議剛散,那頭皇帝就叫小舅子進宮,二者是否有聯係,沒人能看懂,隻有謝遷諱莫如深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抽身出了乾清宮。
李東陽幾乎忍不住想追上去詢問謝遷,你看出了什麼?你知道陛下叫建昌伯進宮的目的?
但李東陽還是沒跟謝遷等人一道出宮,他留下來,想把太子上課看閒書的事上奏,這也是他答應過王華的,而王華背後還有梁儲等人一同進言,李東陽不能讓這幾位他心目中的準閣臣失望。
李東陽一向平易近人廣交朋友,他少入翰林即負文學重名,主持文壇數十年,善於與文人打交道。
相較而言,李大學士的府邸遠沒有謝大學士的府邸那麼難進,那些薄有才名之人,上門求見一般都會達成心願。李東陽一向以喜歡提拔年輕士子而著稱,經常為他們寫詩作賦,民間多有美談。
因為弘治皇帝開明,再加上李東陽在朝中地位卓然,就算李東陽留了下來,也沒人敢把他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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