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重重地咳嗽兩聲,道:“他不行,總有人可以。”
“皇上保重龍體。”
說話的變成坐在一旁默不做聲的張皇後。
平日朱祐樘跟大臣商議軍國大事,從來都會讓妻子先行回避,這次或許是忘了,亦或者有意為之,居然當著張皇後的麵,跟謝遷說及政事。
大概此時弘治皇帝心中,最可信任的其實並非內閣三位輔政大學士,而是他的妻子,如果他病逝,隻有妻子才能管教兒子,因為朱厚照平日除了他和張皇後外,彆人的話根本不聽……
其實還有個人可以,那就是沈溪。
朱厚照不止一次在朱祐樘麵前推崇沈溪,這讓身為慈父的朱祐樘頗感費解,他一直當兒子想找“同齡人”的沈溪陪他玩,並非信從。可當朱厚照準備出宮南下投奔沈溪的事情發生後,朱祐樘總算發現沈溪對兒子影響真的很大,他最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不要把沈溪調回來。
謝遷道:“陛下,若出兵西北,有諸多沙場宿將可以領兵,英國公、保國公、劉尚書都可,至於沈溪,不過黃毛小兒,他在東南尚且胡作非為,若去了西北,什麼也不懂,隻會給地方將士帶來麻煩,不若繼續留在東南!”
“謝先生,你這是關心則亂,其實沈卿家這兩年做的很不錯,就算是朝中元老,去閩粵之地都未必有他乾得出色。”
朱祐樘言語間對沈溪隱有推崇之意,這讓謝遷大感驚訝。
皇帝素來高高在上,一向對朝中大臣了解甚少,所知基本都是內閣、六部部堂、統兵勳貴或者禦史言官,很少會耗費心神去留意個外派地方的翰林官。沈溪隔著京城天遠地遠,皇帝怎會知道他做得是否出色?
朱祐樘補充道:“朕多次與劉尚書談及,劉尚書對沈卿家推崇有加!”
謝遷心想,我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好啊,原來是時雍你個老東西在陛下麵前搗亂!
你推薦誰不好,偏推薦沈溪,那小子有什麼好?
無非是有點兒小精明罷了!至於上回西北戰事,那小子純屬被逼急了,還有就是靠著佛郎機炮初次出現在戰場上帶給韃靼人的震撼,這才換來勝利,不然僅憑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能有什麼作為?
應了皇帝那句“關心則亂”的話,謝遷在心中不遺餘力貶低沈溪,以前是氣不過那小子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但當沈溪去廣東後,謝遷開始惦念自己的小孫女,不想讓乖孫女當寡婦,所以寧可自欺欺人,認定沈溪不行,隻是走了****運!
謝遷這會兒聽皇帝對沈溪推崇有加,知道不太好正麵規勸,隻能從彆的方向入手:“陛下,沈溪或者真有幾分本事,但目前他尚在東南平匪,聽聞三月裡便出兵,想必如今正在進兵的路上,怕要待他平匪結束……”
“這樣啊……”
朱祐樘神色為難,“東南匪患,地方奏報多年,朕都未曾加以重視,沈卿家去了不過半年,便已將賊寇平定大半,至於掃尾工作,另派他人去做好了……”
謝遷一怔,這是什麼理由?
我怎麼不知道沈溪把東南沿海賊寇平定了大半?
沈溪明明先捏了些軟柿子,帶著船隊和兵馬到廣州府和雷州府之間走了一趟,打的是先易後難的主意。匪患最為嚴重的粵北、閩北和浙南一代,沈溪壓根兒還沒碰呢!
莫非是劉時雍在皇帝麵前口出虛言?謝遷細細一想:“時雍啊時雍,沈溪那小子有多少斤兩我豈能不知?你這麼抬舉他,可彆到最後,活活捧殺啊!”
謝遷明知道東南匪患尚未平息,但又無法戳破,否則弘治皇帝會對沈溪的能力產生懷疑,進而質疑劉大夏舉薦的目的,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場大風波。
在謝遷想來,反正吹捧沈溪這小子的事不是我做的,你劉時雍說他有本事,彆人不能非議我任人唯親。
想到這裡,謝遷心安理得多了。
“朕是想將他征調回來,讓他協同劉尚書出征西北……”說到這裡,皇帝終於把他最真實的意圖說出來。
到了這個地步,謝遷也終於把事情看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