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個太子容易嗎?被沈先生嚇唬一通,說的什麼燭影斧聲、禍起蕭牆、玄武門之變,我還在想自己幸好沒弟弟,結果轉眼間弟弟馬上就要有了,簡直是給我添堵嘛。
太子的話不但讓張苑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連蕭敬聽了都是一怔。
這話換了彆人說,那是找死,可太子說起來就是“童言無忌”。但太子說了就說了,若他人隨便嚼舌根子,那就是妄議皇嗣,要被亂棍打死。
朱厚照一溜煙往乾清宮殿後跑去,蕭敬連忙問道:“殿下,您往何處去?”
“去找父皇!”
朱厚照小腿跑得飛快,這下張苑更難追上了。
……
……
朱厚照跑路有些累了,終於趕到坤寧宮外,心裡有些不滿:“父皇和母後明明是夫妻,為什麼彼此住得這麼遠?倒不如造個大房子,以後什麼美人、宮女、皇後、嬪妃都住在一起,我想抱哪個就抱哪個,不是更方便?”
到了坤寧宮,還沒走進宮門,就見宮女在門口跪了一地,一個個噤若寒蟬,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聽到“砰”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破碎了。
熊孩子有些詫異,探頭往大殿裡瞧了一眼,隻見空空如也,老爹老娘並不在裡麵,他這才想起張皇後已經遷居側室,據說這是什麼規矩,但凡分娩都不能住在原來的地方。
朱祐樘的聲音從側室傳來:“……那謝於喬,誠心與朕作對,之前為了個姻親的外孫女婿,跟朕鬨得相持不下,朕覺得他是股肱之臣,也由著他。現在他越發變本加厲,竟然敢在眾臣麵前直言撤兵,分明是不將朕放在眼裡!”
“皇上,消消氣。”
張皇後的聲音傳來,異常柔弱。
“朕豈能消氣?本以為他有何金玉良言,結果卻是老生常談,就是不想打。我算是明白了,他決意要離開朝廷,回鄉種田,難道這些年朕虧待了他不成?”朱祐樘仍舊怒氣難消。
朱厚照聽了半天,大概明白了,皇帝這是在跟一個叫“謝於喬”的人置氣,這人他非常熟悉,而且朱厚照一向對其印象很好,畢竟謝遷是個老好人,見到熊孩子從來都是有說有笑,畢恭畢敬。
朱厚照嘀咕道:“父皇為何跟謝老先生吵架?難道是因沈先生之事?難怪父皇不肯讓沈先生回宮當我的講官。”
就聽到側室中麵張皇後繼續勸說:“……皇上,朝中上下如此多人,可有許多人附和謝先生?”
“就他一人,彆人豈能不知朕的用意?他是心知肚明,故意讓朕難堪!”朱祐樘近來生病臥榻,妻子卻不能在身邊陪伴,心中抑鬱,需要找人傾訴,於是便強拖病體,來坤寧宮跟妻子說說話,心情舒暢許多,不過依然餘怒難消。
張皇後道:“皇上,謝先生這是好意,誰都不說……就他一人敢說,他這是心中有皇上,才肯犯言直諫。”
“你說什麼?”
朱祐樘這下又生氣了,怎麼連妻子也不站在自己這邊說話?
張皇後苦口婆心道:“皇上,臣妾隻是一介婦人,不懂國家大事,但臣妾卻知道,忠言逆耳利於行。臣妾知道皇上想打這場仗,鞏固皇兒的太子之位,可戰爭總是要死人的,勝了固然是好,如果不勝呢?”
朱祐樘冷聲道:“你是說,朕幾十萬大軍隊,會連區區數萬內鬥不止的韃靼人都無法擊敗?”
“凡事都有萬一。”張皇後道,“臣妾想來,謝先生未說此戰要敗,或許隻是勸說陛下要仔細思量!”
朱祐樘之前想的是,謝遷公然頂撞他,一定是在報複他征調沈溪回京卻將沈溪投閒置散的做法,義憤填膺下甚至想將謝遷和沈溪一起閒置,畢竟帝王也是要麵子的!
可弘治皇帝終究沒有意氣用事,現在內閣還需要謝遷頂著,而沈溪立功歸朝,不能因為一時義憤而放棄為人君的原則。
他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想過,謝遷其實是出自好意來提醒他,乃赤膽忠心使然。
“什麼思量!他說朕耗費大量錢糧的勞師出塞遠征,最好是佯攻一番,然後便班師回朝,不了了之……哼,朕絕對不會同意。”
朱祐樘想讓自己保持憤怒的狀態,可經張皇後這一勸說,還真氣不起來了……謝遷到底是他的恩師,成化年間他隻是個皇帝眼中不爭氣的皇子,謝遷等人任勞任怨,輔佐他登基,到現在還在為朝廷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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