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二章 天經地義(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8724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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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雖然是以心學聞名於世,但作為明朝著名的軍事家,其軍事才能也非浪得虛名,他在湖廣做了一年地方官後,逐漸褪去身上的浮躁之氣,人變得沉穩而內斂,做事也越發世故圓滑。

這次回到京城,王守仁雖然算不上高升,但在同科舉人中,他的官職算是僅次於沈溪的存在。

但王守仁自己明白,己未科進士中,他就算有點兒前途,但還是沒法跟狀元沈溪相比。沈溪可沒有一個在詹事府履職十多年的狀元老爹,在朝中也沒有賞識他的恩師,基本是靠自己打拚才有今日今時的身份和地位。

王守仁更多地是靠自己父親在朝中的好人緣……誰都知道,王華如今深得弘治皇帝賞識,未來太子登基後,作為東宮講官的王華,有很大的機會入閣。王華人脈很廣,跟朝中官員相處都不錯,所以花花轎子有人抬,王守仁升官速度快可以理解。

而李東陽不但欣賞王華,連王華的兒子也多有照顧。

王守仁說完,謝遷指著地圖發問:“王郎中,你提及土木堡之戰,沈溪小兒唯一能做的就是突圍,利用騎兵的優勢突破狄夷的防線,回兵居庸關。那老夫問你,你覺得,沈溪此戰勝算幾何?”

謝遷一向不喜歡較真兒,這是朝中大多數人對他的看法。

朝中三位顧命大臣中,謝遷最狡猾,就算將七卿加進去,謝遷還是最圓滑世故的那個,一向是逢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以前朝會,一旦有什麼難題,都要謝遷出來打圓場,每次都能憑借他的口才化解朝堂上的紛爭。

謝遷“尤侃侃”之名可不是白來的。

但現在謝遷對於土木堡的事情,卻很上心,連“勝算幾何”這問題都問出來了。

李東陽蹙眉道:“於喬,你這就有些為難伯安了……土木堡遠在居庸關之外百裡,他如何知曉?”

李東陽主動為王守仁打圓場,因為他對西北戰事了解很透徹,清楚沈溪手底下根本就沒兩千騎兵,隻有少量斥候才有戰馬,其餘都是拉載糧草輜重的牲口,但騎著馱馬、驢和騾子可不能上戰場,也不可能跟韃靼追擊的輕騎賽跑。

所以,王守仁提出的隻是一種假設,在理論上或許可行,但實際操作難度太大。

什麼步兵防守,騎兵突圍,沒有人願意留下來墊後送死,讓步兵負責阻擊的結果,就是潰不成軍,而且大明騎兵比起韃靼騎兵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怎麼就是為難了?”

謝遷怒不可遏:“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不知曉還在這裡妄加議論,可知如今土木堡正被北夷兵馬團團包圍,沈溪小兒正承受數萬鐵騎日夜圍攻?你們同樣有父母妻兒,可曾想過他人現如今的處境?”

謝遷反應過激,但此時沒人跟他計較,因為誰都知道謝遷跟沈溪的關係……謝遷的小孫女可是沈溪的妾侍,如今很可能要當寡婦了,而且肚子裡還有個“遺腹子”,以後這“遺腹子”很可能會被謝遷留在身邊培養。

大臣們都知道,跟謝遷說沈溪的事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謝遷再不濟,也是弘治皇帝寵信有加的內閣大學士,而且謝遷這幾年風生水起,連李東陽和劉健都要禮讓三分,就好似如今謝遷發火,劉健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而馬文升則跟兵部左侍郎熊繡說著什麼,根本就沒人指責。

內閣首輔和吏部尚書不管,誰跳出來橫加指責,那不是自討沒趣?

王守仁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場合發言,卻被謝遷當眾喝斥,不由感覺麵子有些掛不住,但謝遷畢竟是內閣大學士,不僅是他父輩之人,而且還是他老爹考中狀元時的房師,即便同殿為臣,謝遷教訓他,他也得恭恭敬敬受教,而不能有任何不滿的神情。

王守仁對於尊師重道看得很重,當下恭敬說道:“回謝尚書,土木堡之困,在於攻城者兵多將廣,守城方則兵寡將微,且城垣年久失修,不足以應付日夜進攻。若選擇突圍,或可死中求存,防守固然可安寧一時,但最終難免城破人亡!”

謝遷雖是內閣大學士,但他同時也領兵部尚書銜,當然朝中很少有人以“尚書”相稱。

王守仁此話一出,李東陽一時間有些著急,心想,伯安,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都知道謝遷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沈溪守城等死,可王守仁現在揪著問題不放,就仿佛是在謝遷的傷口上撒鹽。

謝遷並沒有惱羞成怒,因為他覺得跟一個後生斤斤計較不值當,當下不屑一笑,再次問道:“王郎中,老夫且問你,若派你領兵往援土木堡,你需要多少兵馬方可解土木堡之困?”

“於喬……?”

李東陽聽到這兒,忍不住再次發話,言中未儘之意是……這是朝堂,商量的是軍國大事,不是講兒女私情的地方,不能因為困守土木堡的沈溪是你孫女婿,就這樣偏袒,要拿出內閣大學士的氣度出來。

王守仁卻正色回答:“回謝閣老,出兵馳援土木堡,需要考慮的地方很多,比如韃靼圍城的兵馬有多少,糧草輜重幾何,以及我方情況等等,另外出兵是以騎兵還是步兵為主,是邊軍還是京營兵……天時地利人和等諸要素,皆要考慮,除此勿輕易言兵!”

問得刁鑽,回答也很圓滑。王守仁沒有正麵作答,但答出來的東西,卻讓謝遷挑不出毛病。連一些老臣,聽完都在那兒點頭,覺得王守仁說得合情合理。

謝遷冷冷一笑:“多說無益,你且說,多少兵馬?”

王守仁想了想,給出個折中的數字:“以如今戰局來看,非十萬兵馬,不可馳援!”

麵對王守仁的狡辯,謝遷冷笑不已。沒有十萬兵馬都不能馳援,土木堡形勢該有多惡劣?偏偏還在這兒談論土木堡突圍之事,在謝遷看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謝遷道:“如此說來,沈溪小兒若無十萬兵馬,休想從土木堡回來咯?”

這種問題,明顯是抬杠,王守仁哪裡敢隨便作答?

李東陽出麵說和:“於喬,土木堡之事,不早有定論?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為難伯安?他不過據實以陳!”

謝遷本想說,什麼據實以陳,根本是潑冷水,還是完全按照你李大學士的意見在潑,為的是讓人明白沈溪小兒無法從土木堡回來,他的死好似多麼天經地義,渾然忘了當初是誰否定沈溪的奏稟,覺得他是無中生有地博取功勞。

“那就繼續據實以陳吧……老夫倒要聽聽,能議出個什麼結果來?”謝遷原本站著,此時他索性找了張凳子坐下,甚至翹起二郎腿,一點也不顧忌他內閣大學士的風度。

一眾朝官麵麵相覷,他們看出謝遷的憤怒,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即便那些跟謝遷平日關係不錯的朝臣,這會兒也不敢站出來為沈溪說話,畢竟土木堡隻是一座廢棄的城塞,沒有出兵援救的價值。

王守仁被謝遷這一鬨,之前的自信消失不見,一張臉漲得通紅,耷拉起腦袋,顯得有幾分自慚形穢。李東陽卻出言鼓勵:“伯安,繼續說,下一步你談談長城內關駐守……”

之後王守仁再談用兵之策,謝遷怎麼都聽不進去。

其實不用王守仁說,謝遷自己心裡也明白,現在京城的希望,隻能寄托各路勤王兵馬,此時朝中沒出現大麵積的遷都議論已是好的了,換作當年土木堡之變時,“遷都”的聲音早就響徹朝野。

問題主要還是出在韃靼人身上。

韃靼人取得張家口堡、宣府鎮城的勝利後,並沒有急著東進,而是采取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方式,先將大同鎮和太原鎮派出的援兵給殲滅,這才揮兵長城內關,如今居庸關告急,但並未出現大的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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