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原本便想儘快把差事完成,早些從西直門回京城。
此番出城宣旨無異於以身涉險,但到了沈溪軍中,謝遷才發現營地裡遠沒有他想象那般危險。沈溪麾下兵馬雖不多,但營地裡設施齊全,防守做得很到位,除了生活條件艱苦些,根本不用為沈溪的安全擔憂。
謝遷拿著聖旨,半晌沒有宣讀的意思。
沈溪含笑問道:“莫非閣老也認為,還是讓學生臨場發揮更好,而非處處遵從皇命?”
謝遷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沒好氣地道:“你小子,做什麼自來都隨心所欲,老夫知道你有本事,自會容讓,但你年紀輕輕,還是應該學會韜光養晦。古來那少年得誌之人,有幾人善始善終?”
因為這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教訓,雖然沈溪不想領受喝斥,但他還是要承認,謝遷這話並非無的放矢,而是真心實意為他好。
沈溪拱手:“學生受教了!”
謝遷將聖旨放到一邊:“陛下禦旨老夫帶來了,你看或不看,是否遵從,那是你的事,老夫不想過多乾涉,至於接下來的戰事你準備如何用兵,那是你的事。但在韃靼撤兵前,或許不會有任何兵馬相助於你,此戰成敗,得由你來擔當!”
沈溪聽到後心中不由有幾分感動,暗忖:
“謝遷雖然脾氣很倔,但他畢竟一心維護我,知道朝廷會對我指揮作戰形成掣肘,便將聖旨送來而不宣讀,任我自由發揮,如此他便將自己綁上我的戰車,共同進退,我一定不能讓他失望!”
沈溪再次恭敬行禮:“閣老的教誨,學生謹記。為安全計,閣老當早些回城,這京城九門外乃是非之地,實在不宜久留!”
謝遷不滿地說:“你小子,看不起老夫怎麼著?要怕死我就不會領旨出城來了……”
沈溪連說“不敢”,大帳內設施簡陋,沈溪便將辦公的桌案由大帳正中挪到一角鋪著厚厚羊皮的地席上,請謝遷相對而坐。
爺孫倆交情深厚,軍中無酒,二人便以熱茶對飲。
當雲柳奉上茶水時,謝遷好奇打量身著儒衫斯文有禮的雲柳,指了指,望向沈溪的神色中帶著幾分促狹和質問。
沈溪表情自然:“閣老見諒。此女自小便入東廠,初出汀州府教坊司,與學生相識於微末,數年來聽從劉尚書吩咐行事。之前居庸關出兵增援土木堡,乃她姐妹一力承擔,之後於軍中效命,未敢有越禮之事……”
沈溪將雲柳和熙兒的身份來曆,詳細道來,連之前在汀州府相識的經過也大致說明,謝遷麵色不善:“十歲頑童,居然出入於風月之所,荒唐!荒唐!哼哼,怪不得年紀輕輕便娶了妻室!”
沈溪恭敬接受批評,然後又把兩女受命到居庸關打探軍情,危急時刻主動請纓領兵支援土木堡,為自己領兵與亦思馬因的幾次決戰取勝立下汗馬功勞的事情和盤托出。
謝遷聽完感慨地說:“此二女至情至性,還能幫上你忙,納進門或者留在外麵充作外室皆可,終歸要給她們個交待。不過君兒那邊,你切不可有任何薄待,否則即便老夫做鬼也不會輕饒你!”
沈溪點頭:“學生將君兒視若發妻,絕不會有任何輕慢,請閣老放心!”
謝遷輕歎:“希望你沒誆騙老夫,君兒即將分娩,但你尚在人世的消息尚未傳回沈家,不知她們……”
沈溪這才知道,原來朝廷已將他的“死訊”告知家人,霍然站起,著急地說:“閣老,這算怎生回事?即便之前學生未有消息傳至京城,朝廷也不能隨便決定我的生死吧?”
謝遷感覺顏麵無光,因為這件事他是默許的,朝廷想借厚待沈溪的事情,讓三軍效命,誰想竟然鬨了個烏龍。
沈溪道:“閣老回城後,不知可否代為轉達,讓家中內眷心下寬慰?”
謝遷不耐煩地說:“老夫知道如何做,不用你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