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太陽終於升起。
紫禁城,坤寧宮內,此時坐鎮此處的並非是新皇後夏氏,而是太後張氏。
張太後意識到問題嚴重,沒敢去跟太皇太後王氏說事,而是把知情人都召集到坤寧宮,對相關人等做出訓示,讓他們識相點兒,不得把事情傳揚開。
劉瑾和戴義抵達的時候,張太後已經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此時有些口乾舌燥。
那些宮女和太監戰戰兢兢跪在那兒,生怕張太後為了封口而殺人。
就算不是全殺,但也有可能會殺雞儆猴,選擇性地殺上一兩個立威,在皇宮這麼殘酷的地方,宮女和太監被迫害致死的情況屢見不鮮,宮女和太監無不為自己的命運憂心忡忡。
“劉瑾,你來得正好!”張太後剛喝了一口茶,見到劉瑾到來,立即抬起嗓門厲聲說了一句。
劉瑾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快步上去,到了張太後身前立即跪下,他旁邊還跪著一個人,赫然是張苑。
張苑在宮外沒有私宅,張太後傳喚,張苑不敢耽擱,很快就過來了,跪在地上傾聽了一耳朵訓示。
劉瑾聽張太後直接稱呼自己名字,知道如今張太後正在盛怒中,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老奴拜見太後娘娘。”
張太後見掌司禮監的劉瑾如此恭謹,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太監之首,需要給予一定尊重,不複之前那般盛勢淩人,問道:“劉瑾,陛下昨日出宮之事,你可知情?”
劉瑾解釋道:“回太後娘娘,老奴也是經戴公公通傳,方才知曉此事,在此之前根本是一無所知啊。”
張太後惱火地道:“那你是怎麼照顧陛下起居的?平時不都是你跟著陛下出宮的嗎?”
“這……”
劉瑾有苦說不出。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他陪同朱厚照出宮,甚至朱厚照看他辛苦,還特彆允許他在宮外擁有私宅,從此後獲得自由進出皇宮的權限。平時劉瑾都在自己宅中過夜,白天才到宮中的司禮監當差。
但現在朱厚照在豹房的起居跟他沒多大關係,平時都是些得寵的太監和親隨,諸如小擰子和錢寧等人服侍身旁,這些人才是朱厚照麵前的紅人。
張太後似乎不想聽劉瑾解釋,一抬手:“你現在不必多說了,哀家不想讓這件事傳揚出去,再者……你立即出宮去將皇兒叫回來,就說哀家說的,若他不想回來,那哀家可以考慮換彆人來當皇帝!”
“哀家隻怪自己錯生了他,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放肆,連祖宗規矩都不顧了,這哪裡是一個帝王的氣度?”
氣急敗壞之下,張太後說話重了一些。
甚至提出要廢黜朱厚照的皇位。
劉瑾聽到這話,非常害怕,雖然張太後未必有權力廢黜皇帝,可一旦太後和皇帝交惡,那苦的可就是他們這些實質上都是皇室家奴的內侍。
劉瑾連連磕頭:“老奴這就出宮去找尋陛下,太後娘娘請息怒,老奴一定將陛下找回來!”
張太後厲喝道:“若他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跟他一道自生自滅去吧!”
……
……
朱厚照失蹤的消息,在皇宮內屬於一件高度機密的事情,外人無從知曉。
沈溪沒有留意身為皇帝的朱厚照昨夜在哪兒過夜的事情,因為這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對此他也沒有特彆的興趣。
原本當天沈溪休沐,但因之前籌備軍事學堂,耽誤了一點事情,所以當天他還是趕到兵部衙門,準備處理積壓的公務。
沈溪抵達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剛來到自己的辦公房門前,王守仁從旁邊的房間走出來打招呼:“之厚,謝尚書已等候多時。”
沈溪對謝遷的到來多少有些不喜,心底根本就不想跟這個老頑固打交道……謝遷沒事就喜歡用長者的姿態教訓他,頻頻向他施壓,似乎兵部是謝遷直接管轄的一樣,沈溪對此已不厭其煩。
不過人既然來了,他還不得不去見上一麵,總歸謝遷是當朝首輔,地位在那兒擺著,沈溪作為兵部尚書不能失了禮數。
等沈溪抵達客廳,正在喝茶的謝遷站了起來,未等沈溪行禮打招呼,便直接道:“老夫此來是跟你說一件事……昨夜陛下未在宮裡過夜。”
沈溪抬起雙手正待合攏抱拳行禮,聽到這話將手放了下來,往周邊看了一眼,確定沒旁人後,才皺眉對謝遷道:“閣老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謝遷吹胡子瞪眼:“怎麼,這件事你還覺得不夠大嗎?昨日乃陛下大婚之日,陛下居然未留在宮中過夜,這件事若傳揚出去,會對陛下聲名造成多大的影響,難道你不清楚?”
沈溪搖頭苦笑一下,見謝遷對此事如此重視,一時間無法理解,因為他自己並沒有覺得如何。
沈溪心想:“不同時代的人在思想觀念上竟然有這麼大的差異?陛下出不出宮,好像沒什麼了不起啊,大不了說明皇帝對皇後不滿……這跟我們做臣子的有什麼關係?”
因為沈溪對朱厚照的性格非常熟悉,再加上他知道曆史上有傳言,朱厚照的皇後夏氏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沒被朱厚照臨幸過,所以沈溪對這事情有心理準備,也沒想過幫朱厚照成就美滿婚姻又或者怎麼樣。
皇帝的婚姻原本就是政治婚姻,夏氏進宮前就應該有自己得不到帝王寵愛的心理準備,沈溪可不想無端為自己惹麻煩,他根本就不想管這種糟心事。
沈溪問道:“閣老從何得知陛下昨日不在宮內?難道閣老派人盯著陛下起居?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謝遷眯著眼打量沈溪,冷冰冰地質問:“你小子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老夫是那種不知分寸之人嗎?”
沈溪沒有回答,他想象不出謝遷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在他看來,即便這種事發生了,皇宮也必然會把消息封鎖,泄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謝遷見沈溪不答,沒好氣地道:“老夫隻是偶見宮內那些宮女和太監神色驚慌失措,就好像天塌了一樣,之後才得到一點風聲,說是昨夜陛下出宮未歸……”
在這個問題上,謝遷避重就輕,沈溪當然能聽出來。
沈溪安慰道:“閣老不必著急,這件事既然確定發生了,還是從長計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