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話間,之前進去通稟的全亮出來了,見張苑和沈溪好似是在爭論什麼,不敢靠攏過來,遠遠地便行禮道:“沈尚書,張公公,陛下已經在裡麵候著了,您二位現在就入內麵聖吧……”
全亮麵前張苑可不敢提自己跟沈溪的關係,怨責地斜視沈溪一眼,這才在前引路,一起進入乾清宮大殿。
……
……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拿著份奏本,低頭仔細查閱,看起來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
“陛下。”
沈溪來到丹陛下恭敬行禮。
“沈先生來了?”
聽到聲音,朱厚照抬起頭來,臉上先是一陣茫然,隨即湧現一抹和熙的微笑,“幾日不見,看先生氣色不錯嘛。”
沈溪心說你小子可真會裝,如果真能如此用心打理朝政,何至於登基後出那麼多幺蛾子?嘴上卻道:“不知陛下何事傳召?”
朱厚照笑嗬嗬道:“現在已是日落時分,先生完成一天差事,本該早些回去歇著,不過朕手頭上有一些棘手的事情沒法處置,隻好請沈先生過來一起商量……你們沒什麼事,便退下吧!”
等張苑等人退出殿外,朱厚照這才站起身來,走出龍案,下丹陛來到沈溪麵前,蹙眉說道:“沈先生,朕知道劉瑾回朝一事,朝中人大多都有意見,這件事是朕做得過了。”
沈溪眯眼打量朱厚照,心想這小子什麼時候有自知之明了?
“內監人事安排,本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朝中大臣再反對,那也是陛下的家事。”沈溪試探地回了一句。
“說得好,朕也是這麼覺得。”
朱厚照果然上鉤,好像被沈溪的話引發共鳴一樣,點頭不迭,“劉瑾是朕的家仆,跟隨朕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麼讓朕將其發配至邊關,甚至還要殺了他,不是強人所難嗎?就算畜生也會有感情嘛……”
沈溪皺眉,這比喻……也沒誰了。
朱厚照再道:“朕不想讓朝中大臣難做,準備酌情對此戰有功將士進行賞賜,若他們覺得朕賞賜劉瑾不公,那乾脆讓劉瑾功過相抵好了,朕隻是讓他回朝繼續以前的差事,重新做司禮監掌印,這樣總不會有人有意見了吧?”
紙上談兵,不知朝中人真正的擔憂,就妄下定論,這樣的皇帝簡直傻得可愛!沈溪實在不知該怎麼跟朱厚照解釋,所以乾脆來個緘口不言。
朱厚照還在那兒自說自話:“朕知道先生勞苦功高,朕準備封先生為公侯,先生以為如何?”
這話倒是將沈溪驚著了,心想,你這小子不是亂來嗎,怎麼突然說封公侯,難道不是加個頭銜了事?當下趕緊道:“陛下請三思,大明自靖難以來,少有拜公侯者……臣乃文官,更當不起這榮耀。”
朱厚照一擺手:“先生何必自謙?這朝中上下,論打仗,沒人比先生強,這可不是朕隨便說說,而是天下人共識。可惜先生取得戰功時,朕沒有登基,估計先皇對先生功勞有所顧忌,這才沒封公侯……”
沈溪心想:“那時都不行,現在就可以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朱厚照問道:“先生接受便可,料想朝中人不會反對。”
你說不會反對就沒人反對了?沈溪可不想讓自己被朱厚照活生生推到文官對立麵上,斷然請辭:“無功不受祿,臣於此番宣府之戰,隻是在後方綢繆,並未親臨一線,不敢妄談功績,若陛下真要賞賜,那就封賞宣府之地將士。”
朱厚照嘿嘿一笑:“朕之前就想到先生可能不會接受朕的好意,不過朕確實想為先生加封……嗯,要不這樣吧,不是說兩年……不對,是一年八個月後就要跟韃子決戰嗎?若先生陪同朕掃平草原,朕便封先生為公爵,先生意下為何?”
沈溪道:“真有那日,陛下再提加封之事也不遲!”
“好,好!”
朱厚照滿意點頭,“難得先生沒有回絕,朕心甚慰……哦對了,先生回朝為兵部尚書有些時日了,朕準備讓禮部加先生為太子少傅,以彰顯先生學問和能力,這是合符朝廷規矩之事,先生總不會推辭了吧?”
沈溪這才恭敬行禮:“謝陛下隆恩。”
加太子少傅銜,對沈溪的生活不會造成多大影響,兵部尚書職位不會變,隻是看上去在朝中的地位更加鞏固罷了。
這種事情,沈溪不會跟朱厚照爭論。
朱厚照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沈溪看到後不禁一個激靈,暗忖:“這小子分明是有事相求。”
果不其然,朱厚照緊接著便說出他的請求:“沈先生,那日朝會後,謝閣老一直稱病不出,如今留在府中,閉門謝客,據說誰都見不到他的麵,就算前去探病之人乃六部部堂或者朝中勳貴,也都被他拒之門外……”
沈溪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厚照笑道:“謝閣老是朝廷棟梁,朕希望他能在劉瑾回朝後,跟劉瑾精誠合作,朕不想讓朝廷失去支柱。沈先生跟謝閣老關係非同一般,朕想讓沈先生代替朕去探望謝閣老的病情,順帶看看他幾時回朝當差。”
沈溪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小子幾時開始關心起大臣的情況了?
謝遷稱病不出,照理說朱厚照不會多加理會,這小子到底為何,突然對一個屢次忤逆他意誌的大臣如此感興趣了?
沈溪道:“陛下讓臣去見謝閣老,不知有什麼話轉告?”
朱厚照轉過身,登上丹陛,往龍案走去,施施然在龍椅坐下,才以悠然的語氣道:“當初父皇給朕安排的顧命大臣,如今還在朝當差的就剩下謝閣老一人,朕登基一共不到兩年時間,朝廷就發生許多變化,朕不希望最後一名顧命大臣離開!”
聽起來像是朱厚照對老臣有感恩之心,但沈溪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朱厚照繼續道:“若是謝閣老實在是身體難以為繼的話,朕不會強人所難,但如今內閣除了謝閣老外就隻有焦大學士和王大學士,這兩位年歲都不小,總該為內閣再補充些新鮮血脈才好。”
沈溪請示道:“那此番臣前去見謝閣老,是否跟他提及此事?”
“最好提提,之前朕便想過,要在內閣增加人員,但這件事一直耽擱,後來就沒音信了,或許是朕平時太忙了吧……”
朱厚照說話時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其臉皮之厚讓沈溪看了一陣汗顏。
“小小年歲便老氣橫秋地張口說瞎話,也就你小子能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自古君王比誰臉皮厚,你小子一定能排得上號。”
朱厚照連續打了個哈欠,他擦了擦眼睛,精神似乎一下子鬆懈下來,連說話透著一抹疲倦,“沈先生跟謝閣老說說人選問題,其實朕以前最希望沈先生入閣,但現在看來,先生留在兵部意義更大一些,如此就讓謝閣老跟朕推薦一兩名人選……”
“朕知道在劉瑾回朝一事上,謝閣老心裡不舒服,那不妨就以這件事,當作是對他的一種補償吧!”
沈溪很無奈,朱厚照居然在這節骨眼兒上找平衡,此等補償方式顯然會給人不好的印象……表麵上看起來是關心謝遷,但其實隱隱透露出讓謝遷退位讓賢的意思。
誰跟這小子作對,這小子就對誰有成見,劉健和李東陽這樣德高望重的老臣都被迫致仕,更何況個聲望不及劉、李二人的謝遷?
沈溪再度弓腰請示:“若謝閣老身體難以為繼,臣也認為謝閣老當早些回鄉頤養天年,不過若他身體還能堅持,請陛下對謝閣老提出挽留。”
“啊?”
朱厚照精神有些恍惚,聽到沈溪的話,先是一怔,頓了一下才明白沈溪在說什麼,一擺手,道,“沈先生先去吧,朕知道要留賢臣在朝……朕素來敬重謝閣老,斷不會做出卸磨殺驢的事情,就算劉瑾回朝,朕也不會讓劉瑾大權獨攬!”
沈溪很想說,你小子記得今日所言,彆現在說一套,將來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也好,我早就想去探望謝老兒,但礙於情麵,一直無法成行……這次謝老兒的悶氣有部分因我而發,乾脆借助這次難得的機會去見見他,希望他能儘快平複心情,回內閣繼續跟劉瑾作對!”
想到這裡,沈溪欣然領命,行禮後轉身欲去。
臨出殿門前,朱厚照的聲音再次傳來:“沈先生回去後稍安勿躁,待出征兵馬凱旋,朕便對先生做出頒賞,規格絕對不會比宣府之戰首功之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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