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給了陛下無端的希望,陛下絕對不會如此自負,居然提出兩年內平草原,實在不可理喻!如今劉瑾已伏誅,隻要你跟陛下說之前的構想太過冒險,甚至有可能引起大明王朝傾覆,這是多困難的事情嗎?你可不能做大明的罪人!”
沈溪搖搖頭,冷冷一笑:“那按照謝閣老之意,我吃過的飯可以吐出來,說出的話也可以收回去,把跟陛下進言之事當作兒戲?”
謝遷霍然站起,厲聲道:“現在老夫不是跟你商議,是命令你必須如此做,否則大明將會陷入到持續的動蕩不安中。”
“因劉瑾亂政,短短幾年間大明已是風雨飄搖,此時跟草原相安無事便可,你平定草原有何意義?那種苦寒之地,大明將士不可能長久駐守,曆朝曆代也都沒有把草原納入朝廷直接管轄的先例!”
沈溪繼續搖頭,這次態度也很堅決:“如果謝閣老覺得平草原構想是錯的,那可以找陛下進言,但作為兵部尚書,我一定不會這麼做,因為在我看來,陛下意願本身沒有錯,甚至跟我的預期不謀而合,既然認為對的事情,你憑何要求旁人按照你的想法做?”
謝遷冷笑不已:“你這是翅膀硬了啊!你不想跟陛下進言,是怕如此做後,你這個兵部尚書將無法得到陛下信任,甚至連官位都丟了吧?”
沈溪沒有回答謝遷如此尖酸刻薄的問題,心裡卻在想:“既然你謝老兒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打擊我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你還堅持,分明是想靠打壓我來實現你對朝局的完全掌控……為何旁人一定要聽你的,按照你所規劃的道路走?”
謝遷很生氣,卻奈沈溪不得。
他總不能跟沈溪掐架,之前沈溪就已表現出一定逆反心理,甚至二人聯手對抗劉瑾時也無法做到完全無嫌隙,現在利益擺在麵前,判定到底誰是朱厚照最信任的股肱大臣時,謝遷更無法讓沈溪完全聽他的。
“那你就繼續蠱惑陛下執行你那所謂的國策吧,哼,早晚你會被世人唾棄!”謝遷不再跟沈溪講道理,氣呼呼離開軍事學堂。
……
……
沈溪返京第四天晚上,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家。
自兵部衙門趕往軍事學堂前,沈溪已派朱山回家報信,此番當他抵達沈府門前時已是上更時分。
朱起和朱鴻父子正在門口交談著什麼,見沈溪回來,二人趕緊上前相迎。
“老爺,老夫人本來說在府上等您,但苦候不至,入夜後回去了……夫人讓小的在這裡等您回來。”
朱鴻恭謹地說道。
沈溪讓下人把馬車駕到側院停好,打量朱鴻,問道:“府上這兩天可有什麼事?”
朱鴻搖了搖頭:“一切安好,頭幾日是有人在府邸周邊圖謀不軌,不過這兩天已經不見蹤跡,老爺請進。”
沈溪在朱起父子陪同下,一起進入宅院,他沒有去正堂那邊,直接往後院去了,不過半年多時間沒回來,沈溪發現家裡有些陌生,連建築格局都發生了一定變化,看上去要比之前衰敗很多。
“……老爺,都怪官府不作為,之前頻頻有人前來搗亂,報到順天府卻無人理會。府上今年未曾修繕過,夫人說一切等老爺回來再說……”
因為朝中一直都是劉瑾專權,沈溪跟劉瑾是死對頭,在沈溪被發配去宣府當宣大總督後,京城內沈府確實遭遇了一定的麻煩。
沈溪沒多說,到底府上沒出事便好。
進入內宅,見後堂亮著燭火,謝韻兒正帶著林黛等候,並不見謝恒奴以及陸曦兒、尹文等女的身影。
“老爺回來了?”
謝韻兒聽到腳步聲,側頭望去,便見到沈溪進入院子,驚喜異常,趕緊帶著林黛迎出門來。
因為深秋天涼,沈溪趕緊讓二女進入後堂,等沈溪坐下來後,丫鬟已麻利地把茶水奉上,沈溪看了一下,發現這個丫鬟有些陌生。
“老爺這一去便是大半年,府上多了許多變化,以前那些丫鬟,大抵到了成家的年歲,妾身便讓她們自己選擇去留,這不又選了一批……”
沈溪知道,之前的丫鬟,多半是謝府老管家雲伯給選的,一晃三四年過去,那些本來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如今都十七八歲了,該嫁人生子,而沈家一向不虧待下人,就算之前一段時間失勢,也是尚書府,要找丫鬟還是很容易的,畢竟沈家厚待下人的名聲可是傳揚在外。
沈溪看著林黛道:“這些日子我都奔波在外,連孩子出生都沒守候在家中……對了,孩子們現在何處?”
謝韻兒一聽,臉色有些難看,顯得很猶豫。
沈溪雖然對家裡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情況。
“怎麼回事?”沈溪問道。
謝韻兒道:“黛兒妹妹的孩子還好,隻是君兒那丫頭……孩子頭些日子剛夭折……”
沈溪痛苦地閉上眼,他之前沒多問家裡的事情,連自己的女兒夭折都不知,這讓他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瞬間低沉下去。
這時代醫療條件很差,孩子得病很難得到係統醫治,就連弘治帝的二兒子和小女兒也都未能幸免於難,就算沈家內宅便有懂醫的,甚至家庭條件也不錯,但還是出現孩子夭折的情況。
“君兒呢?”
沈溪悲痛地問了一句。
謝韻兒歎了口氣:“這幾日君兒妹妹茶飯不思,不過聽說老爺回來,她心情才好轉一些……君兒妹妹懷這一胎時留下病根,這幾天正在休養……老爺可要去探望?”
“過去看看吧,順帶看看黛兒的孩子。”沈溪道。
因為突然聽到噩耗,沈溪心情沉重,謝恒奴所生的第二個女兒不到半歲便夭折,沈溪甚至都沒能見上一麵,孩子更是連名字都沒有,這讓沈溪越發覺得自己這個父親不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