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在張太後麵前,要為自己留些臉麵,所以把沈溪說成是個不成器的後輩。
張太後笑道:“哀家相信,有謝先生在,沈卿家一定會好好輔佐陛下,令朝堂穩定。不過朝中有一些傳言,說是劉公公死後,有人想興風作浪……”
說到這裡張太後便頓住了,話語中明顯帶著試探。
這些東西她都是從張鶴齡和張延齡那裡聽來的,並不能十分肯定,她一向尊重謝遷,所以想知道這位首輔對如今朝堂持何等看法。
謝遷無奈地稟報:“陛下登基後,長久不臨朝聽政,對朝臣多有疏離,劉瑾才會乘勢崛起……劉瑾伏誅後,陛下依然不開朝會,亟需有人代為打理朝政,如此一來自然便有風聞,說會有第二個劉瑾崛起,至於具體是誰,很多人都在傳,卻無實據,以老臣看來,多為政見不合之人互相攻訐,絕不可當真。”
“原來如此。”
張太後低下頭,略微一琢磨,便覺得謝遷所言很有道理。
她心想:“兩個弟弟說沈之厚會成為第二個劉瑾,權傾朝野,打壓我張家不說,還會危及皇室安危。但想那沈之厚,一介文臣,始終跟皇室沒什麼關係,絕對不可能跟劉瑾一樣,可時常在陛下跟前進言……他又不是太監!”
謝遷再道:“請太後娘娘安心,有老臣在,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張太後微笑著看向謝遷,道:“有謝先生在朝,哀家的確可以放心。之前哀家見過壽寧侯和建昌侯,也就是哀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弟弟,他們對謝先生充滿了敬意……”
張太後覺得沈溪成為第二個劉瑾之事不靠譜,並且謝遷已做出承諾會幫忙“管教”沈溪,也就沒那麼擔心了,在她看來,不管是謝遷還是沈溪,都是丈夫為兒子留下的能臣,實在沒必要擔憂。
她現在更想幫兩個弟弟跟謝遷進行溝通,讓謝遷這個首輔在朝中幫襯一下。
謝遷恭敬地道:“兩位侯爺在朝中也算股肱之臣,當日誅殺劉瑾可謂居功至偉。”
言語中,謝遷對張氏兄弟充滿溢美之詞,張太後聽了很高興:“他們兩個啊,實在不爭氣,不過對朝廷、對大明皇室倒是忠心耿耿,關鍵時刻不會動搖……以後謝先生有事,可以跟他二人商議,或許可以幫到謝先生。”
“不敢當。”謝遷行禮。
張太後麵帶笑容,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已完全釋懷,道:“皇兒登基以來,荒於政務,以至於劉公公有機可趁,幸好有謝先生在朝輔佐,才轉危為安。哀家會跟皇兒說,讓他對謝先生多加禮重,將來朝廷內外的事情,還得多仰仗謝先生。”
雖然謝遷覺得張太後所言不太靠譜,因為現在連張太後自己都很難見到朱厚照一麵,更遑論影響朱厚照對他的態度了,但沒有揭破,依然恭敬行禮,心裡嘀咕張太後差不多該說完了吧。
對於朝中閹黨覆滅之事,張太後不太在意,劉瑾作為皇室家奴死也就死了,在她心裡掀不起一點波瀾,張太後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兩個弟弟和朝中重臣和諧相處。
張太後看著謝遷,鄭重地道:“哀家身在宮闈,對於外麵的事情不是那麼了解,謝先生以後要多幫幫我們母子,幫助張家,哀家在這裡先謝過。”
說完,張太後站起身,往前慢走兩步,恭恭敬敬地對著謝遷行了一禮。
謝遷趕緊還禮:“太後娘娘切不可。”
因為二人間有一段距離,再加上彼此身份相差懸殊,謝遷不能上去相扶,不過即便如此,二人這種相處模式似乎超越了應有的界限。
張太後直起身子,抬頭看向謝遷,臉上笑意滿滿。
謝遷看過去,跟豔若桃李的張太後對視一眼,突然間心裡多了一抹遐思,趕緊低下頭來,身體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不知何故,張太後俏臉也飛起一抹紅霞,手一擺:“天色已晚,還麻煩謝先生入宮,實在是哀家心中滿是疑竇,急需有人代為解惑。現在哀家心中疑慮進去,眼看時候不早,就不耽擱謝先生的時間了。”
“老臣告退……”
謝遷說此話時,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這氣氛對他來說,太過壓抑。
張太後轉過身回到暖座坐下,謝遷立即告退,等他出了永壽宮殿門後,仍未從之前緊張的情緒中走出來。
“這是怎麼了?為何我這一大把年紀,居然會有……唉!”
謝遷很自責,對於之前偶爾的心動,感到無法釋懷,這也讓他深刻地領會了那句話——寡婦門前是非多。
就算知道二人身份相差懸殊,但孤男寡女相處,那女子還雍容華貴,豔冠天下,更用一種超越階級的禮數對待,難免讓謝遷怦然心動。
謝遷離開後,張太後也是悵然若失,小聲嘟噥:“像謝先生這樣的能臣,也曾是狀元之才,當初勸說先皇不納妃嬪對我有大恩……那時候的謝先生,羽扇綸巾,風華絕代,卻不知他年輕時,是何等翩翩佳公子……”
不由自主,張太後陷入某種曖昧的思緒中。
……
……
謝遷出宮門時,依然處於失神狀態,見到自家馬車,也隻是機械性往那邊走過去。
謝府仆人迎上前來,問道:“老爺,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一連問了兩遍,謝遷隻是站在馬車前靜默不語,一直等到馬匹嘶鳴一聲,他才回過神來,等定睛一看,發現麵前仆人正好奇地打量他。
謝遷頓時板起臉來:“還能去哪兒,打道回府。”
仆人看出謝遷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麼心結解不開,沒敢多言。
本來謝遷可以去長安街小院過夜,但或許是這會兒太過疲憊,非得需要家中的高床軟枕才能徹底恢複,又或者是受到什麼刺激,需要跟家人團聚來撫平欺負不定的心境,至於究竟為何,仆人不明白,隻能照謝遷吩咐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