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皺起眉頭,狠狠地瞪了蘇通一眼,似乎是怪責他亂說話。蘇通一拍腦門兒:“你看在下,酒喝多了就亂說話,那時隻是為舉行文會,遲公子可不要以為沈大人有多不堪,其時沈大人年方十歲……”
“哈哈!明白明白。”
朱厚照一聽當時沈溪才十歲,立即就體會到自己這個先生當時看著美貌女人心癢癢卻不能染指,那種悲催無助的感受。
就算蘇通也不敢當眾嘲笑沈溪,朱厚照卻沒那麼多顧忌,想到好笑的地方,當即捧腹大笑起來。
這讓蘇通很尷尬,不由用慚愧的目光望向沈溪,似乎懇請沈溪原諒。可惜這會兒沈溪都懶得搭理他了,自顧自地舉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朱厚照笑完,悠然神往:“聽起來非常有趣,可惜我一直沒機會去教坊司。”
蘇通不解地問道:“遲公子沒去過教坊司?”
朱厚照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不過他腦袋瓜靈活,眼睛骨碌碌一轉,隨口就來:“以前勤於學業,不能荒馳,連家門都少有出,所以才沒有機會去教坊司,哪裡跟蘇公子你一樣,無拘無束,可以天南海北到處走。”
“原來如此,看來遲公子家教甚嚴。”蘇通微微頷首,自以為得悉真相,看向朱厚照的目光居然有一絲同情。
“難怪這個遲公子放浪形骸,感情是以前壓抑太久了,不過想想也是,以他的年歲能考中舉人,就算有沈大人這樣的名師指導,也必須要自身努力才行,怪不得沈大人要帶他出來見我,看來是想讓他明白這世俗間的絕妙滋味兒,給他開開眼界。”
蘇通道:“既然遲公子沒去過教坊司,那不妨由在下,借著幾杯水酒,跟你說說這教坊司的諸般妙處……沈大人,在下能說嗎?”
蘇通雖然心癢癢想跟朱厚照表現一下自己“見識廣博”,但又顧忌沈溪在旁,所以隻能先請示沈溪,看他是個什麼意見。
沈溪沒好氣地看了蘇通一眼,然後再次拿起丫鬟剛斟滿的酒杯,湊到唇邊抿了一下,這才道:“你想說便說,今日大家隨意,你若覺得尷尬,就當我不在旁邊便可。”
蘇通笑嗬嗬道:“地方教坊司,自然沒有京城的熱鬨,這京城教坊司那才叫一個鼎盛,可惜這兩年有些事……咳咳,這……呃……”
朱厚照皺眉道:“蘇公子為何欲言又止?”
蘇通為難道:“其實是這樣的,京城內教坊司不斷有女子征調至皇宮,還有……那個地方……”
“蘇兄說的是豹房吧?”
朱厚照釋然地道,“豹房征調教坊司的女子,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沈先生,我說的對吧?”
沈溪懶得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便又自斟自酌。
蘇通見沈溪沒說什麼,又聽朱厚照把話挑明,也就沒了避忌,道:“可不是麼,當今陛下對於美色有需求,本是理所應當,血氣方剛嘛,這也使得教坊司不少妙齡女子被抽走,不過聽說陛下對少女並無多大喜好,所以抽調的多為二十到三十歲的女子……”
沈溪提醒道:“蘇兄,有些話應適可而止,陛下喜好可不是為人臣子者可以隨便議論的。”
朱厚照卻聽得很過癮,非常想知道民間對他的評價,一臉熱切地道:“沈先生,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既然說了大家隨意,就讓蘇公子把話說下去嘛,其實我也想知道,皇上的喜好到底跟普通人有何不同,看來蘇公子精於此道……”
蘇通見沈溪對他說的話有些反感,一擺手:“有些話說出來確實顯得不敬,不說了,不說了。”
如此一來朱厚照很失望,但看了下沈溪那冷峻的臉色,自己也覺得在沈溪麵前談論這個不太好,乾脆拿起酒杯喝酒,以便掩飾尷尬。
又喝了幾杯,閒話幾句,蘇通道:“遲公子,這幾個丫鬟你也看過了,如果有看得過眼的,直接把人帶走便是。”
朱厚照樂不可支地道:“這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朋友之義在於互通有無,丫鬟終究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算送人了,還能從彆處再買一批,家中嬌妻是過日子的,至於這些女子可就是圖個新鮮。咳咳,在下又失言了。”
蘇通在朱厚照麵前,總是不自覺便得意忘形。
沈溪老早便看出來了,蘇通的酒量其實不怎麼樣,這個人平時做學問認真,對朋友也講義氣,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酒色二字上。
以蘇通的出身,一輩子基本不愁吃喝,又早早考中舉人,基本完成人生目標,如今年不過三十,剩下幾十年人生就等著享受,讓這種人遵循刻板守舊的生活,簡直是強人所難,蘇通有這樣的性格,沈溪能夠理解。
而蘇通的生活態度和邏輯,跟朱厚照基本相似。
二人都屬於混吃等死的那種,一個是繼承家業,一個是執掌國政,都不想在自己的事業上花費太多心思,滿心都惦記怎麼吃喝玩樂。
朱厚照和蘇通相見後,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言語間有很多共通之處,不自覺便放浪形骸,沈溪在旁久了發現自己的存在有些多餘。
朱厚照趁著酒勁兒,看著走過來的六名嬌俏丫鬟,左瞧瞧右看看,好像哪個都滿意,但又好像誰都不滿意,半天都沒做出選擇,讓蘇通大笑不已。
蘇通道:“遲公子,你莫要選了,六名丫鬟都送給你了,若是不滿意回頭退回來便是,總之管她們一口飯吃,她們就跟定你了,若實在覺得無用,賣了也可,或者饋贈親友,朋友間正需用這樣的方式聯絡感情……可惜沈大人不好此道,否則定要送幾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給沈大人。”
說者無心,沈溪也無心,但朱厚照這個聽者卻非常激動。
朱厚照滿腦子都在盤旋“幾位傾國傾城美人”字樣,在他看來,沈溪有個很講義氣且有門路的朋友,而這種能托付真心的朋友,恰恰是他缺乏的。
沈溪道:“時候差不多了,遲公子,我們該回了……蘇兄,有時間我們再聚吧。”
“這麼早便要走?”
蘇通不甘心早早便送沈溪離開,他還想跟沈溪說一些關於這次會試和考完後的放官之事,但見沈溪去意堅決,感覺可能是因為自己多喝幾杯說話不當,讓沈溪生出反感來,不由有些惆悵。
朱厚照卻著急了,嚷嚷道:“沈先生,這才剛出來一會兒,酒至半酣,尚未儘興,作何著急離開?咱們再喝幾杯,就當是你給我幾分麵子,多陪陪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