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讀書人陪酒的事情安排好後,錢寧興衝衝去見朱厚照。
即將到朱厚照臥房門口時,錢寧心裡忽然生出一絲疑慮:“是否該先去問問麗妃,看她對此事的意見?”隨即轉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那女人仗著陛下寵愛,又有頭腦,屢屢欺壓我……這件事我已經做得很好了,為何還要聽她的?”
錢寧打定主意後,便在朱厚照臥房門口耐心等候起來。
他不能隨便進去,也不知朱厚照幾時醒來,隻能乾等,但其實此時朱厚照已經醒過來了。
在太監進去傳報後,朱厚照宣見。
錢寧笑嗬嗬進去,向端坐在茶幾後的朱厚照恭敬行禮,然後道:“陛下,微臣已給您準備好酒席,懇請陛下赴宴。”
朱厚照板著臉問道:“朕不是說了不用你安排嗎?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著?”
錢寧被喝斥,感覺危機來臨,連忙辯解:“陛下,臣之前在外飲酒作樂,認識幾個人,他們對民間一些樂子很在行,尤其是風花雪月之事,所以臣設下酒宴,請他們過來飲酒,想……請陛下過去聽聽。”
朱厚照微微皺眉:“你在外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
錢寧道:“具體做什麼的,臣不是很清楚,不過看得出都是讀書人,學問談吐皆不俗,臣未告知他們自己是做什麼的,也不好意思問他們的情況……由於請他們過來是坐轎,又是自偏門進來,他們不知道這兒是哪裡。”
朱厚照有些怨責:“連什麼人都沒弄清楚就敢往朕身邊領,不怕是刺客?如果傷著朕怎麼辦?算了,看在你有心的份兒上,朕就起駕去聽聽他們說什麼……你說已經安排好酒席,是嗎?”
錢寧一看便知道有戲,因為朱厚照的臉色比之前好看多了,當即陪笑道:“是啊,陛下,微臣都安排妥當了,沒跟客人說明陛下的身份,就是怕他們對您不利。”
朱厚照點頭:“算你安排周到……在前帶路吧!”
說著,朱厚照便在錢寧引領下,往設宴的偏廳而去,一路上,錢寧開始按照事前編織好的台本說項:
“……臣在外認識的人不少,不過因已是半夜,能請過來的就隻有兩位,他們小有家資,平日喜歡尋花問柳,身邊紅顏知己不少,臣說這裡有美女,才把他們給騙來……嘿嘿,這二人果然沒有防備。”
朱厚照問道:“那你給他們安排女人陪酒了嗎?”
“沒有陛下準允,誰敢哪?”
錢寧擺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樣子,“他們正在飲酒,臣跟他們說,我家公子想見見他們,跟他們探討下風月雅事,他們就先喝酒等著……至於待會兒是否賜他們女人,一切都以陛下意誌為準則。”
朱厚照臉上終於展現笑容,道:“好,如果他二人有真才實學,辦事有能力,也懂得喝酒和尋花問柳之道,朕不會吝嗇賞賜。”
本來朱厚照因見不到蘇通和鄭謙,不能跟誌同道合的人喝酒談天而煩擾,結果錢寧就給他找來兩個一聽便稱心如意的士子,心中的鬱悶減輕許多。
等到了偏廳門口,朱厚照見到裡麵已擺上酒桌,有個陌生男子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頓時感覺有哪裡不對,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朱厚照不知道,裡麵兩個書生讀過書不假,但沒取得過功名,到現在不過是童生,屢次院試不第,無法獲取秀才功名,人過中年,便不再把讀書作為主業,平日接一些為他人寫書信、寫春聯的活計,再加上在京城內有店鋪和房屋出租,生活方麵基本無虞。
二人社會地位遠不如蘇通和鄭謙,生活層次也達不到標準,尤其是大半夜被人抓到個陌生的地方陪人喝酒,沒當場尿褲子都算好的了,現在坐在那兒無精打采,一看就不是應邀前來陪人喝酒找樂子。
朱厚照暫時沒進去,指了指兩人,疑惑地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朋友?”
錢寧不知道有哪裡不對,陪笑道:“是啊,陛下,要不,您先進去試試他們的才學?”
“不用了。”
朱厚照說了一句,心裡大概明白什麼,暗忖:“沈先生乃狀元出身,能跟他做朋友的,水平明擺著……錢寧算什麼東西?認識朕之前隻是個錦衣衛百戶,字都不識幾個,跟他交往的能有什麼水平?”
不知不覺朱厚照心底就把錢寧鄙視一通,而錢寧還不知道,依然為自己的安排沾沾自喜。
朱厚照和錢寧一起進入偏廳,裡麵二人見錢寧帶著個公子哥前來,當即站起,用驚懼的目光看著來人。
錢寧笑道:“公子,他們就是在下結交的朋友……兩位,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公子爺,不妨給公子爺介紹一下自己?”
錢寧本想親自介紹,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們,之前也沒來得及詢問,所以話到嘴邊,隻能讓二人自行介紹。
其中痩削那位恭敬行禮:“在下姓曹,字孟陽。”
“哈哈,曹孟陽?你跟曹孟德隻差一個字?真好玩!”朱厚照當即大笑起來,覺得這名字非常逗趣,等笑得差不多了才看著旁邊矮個子問道,“你不會說自己叫劉玄德吧?”
兩個童生對視一眼,像這樣一上來就用名字諷刺人的,可謂世間少有,情商差到這地步還想交到朋友?做夢吧!
但二人不敢發怒,因為他們知道抓他們到這裡來的是官差。
矮個子尷尬地道:“在下姓孫,叫做孫若,尚無表字。”
朱厚照點頭道:“哦,看來我說錯了,不姓劉,而是姓孫,那便是東吳子弟……你祖籍不會是江南吧?”
這問題相當不客氣,孫若難以作答,見朱厚照大模大樣坐下,又看了同樣尷尬的好友一眼,站著不是,坐下也不是。
錢寧侍立朱厚照身後,滿臉笑容,一句話不說。
朱厚照一擺手:“曹孟陽,孫若,你二人坐下來說話……不是說好一起飲酒,談天說地嗎?沒什麼好拘謹的,本公子對人和善,你們隻管放開心懷,喝酒吃菜便是……來人,過來倒酒。”
曹孟陽和孫若這才戰戰兢兢坐下,卻噤若寒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錢寧拍拍手,從簾子後麵魚貫而出四名女子,正是之前他給曹孟陽和孫若介紹過的女子中精心挑選的宮女,專門負責給人敬酒。
如果換作平時,朱厚照對這樣的女子根本就不屑一顧,但今天有陌生人在場,他莫名提起了一絲興趣,甚至偷偷摸了一名女子的手,那女子麵帶嬌羞,含情脈脈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把手抽了回去,敬過酒後退到一邊。
錢寧看場麵有些尷尬,主動出來打起圓場:“曹兄和孫兄等什麼?不為我家公子敬酒麼?”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