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問道:“我交待的事情處置好了嗎?”
雲柳回答:“一切都已安置妥當,包括城內那些鰥寡遺民,均派人看護,防止巡撫衙門的人前去搗亂。”
沈溪點了點頭,隨後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事情辦好便可,你先退下吧,我想獨處一會兒,考慮些事情。”
“可是大人……”
雲柳沒有依言離開,態度堅持,“卑職不明白,您為何要幫那女人?她根本無心為大人做事,甚至可能背地裡繼續幫巡撫衙門辦事,損害大人利益……其實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其交還巡撫衙門,一方麵徹底清除安全隱患,另一方麵則暫時息事寧人……”
“彆說了!”
沈溪打斷雲柳的話,隨即抬頭看了一眼,眉頭深皺,問道:“你覺得林氏真該死?她所做一切,絲毫不值得憐憫?”
雲柳看得出沈溪的憤怒,明白沈溪待人處事一向寬仁,也希望身邊的人都有仁恕之心。雲柳低著頭,道:“無論她做了什麼值得人憐憫的事情,都不該危及大人安全,大人如此做,既是對自己生命不負責,還會危及整個出征大業。”
沈溪一擺手,“你不用說了,我權衡過利弊,無論那女人做了多少錯事,有一點我看到了,那就是她身不由己,她做的事情不能說有多高尚,但至少有責任感。現在我斷了她跟崔岩的聯係,以後可以幫我做一些戰爭的善後事宜,正是人儘其才。”
“大人相信她?”雲柳問道。
沈溪搖頭:“值不值得信任是一回事,但我願意給她希望,我不喜歡把彆人的希望澆滅,她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至於她未來會怎樣,不是我關心的重點,至少我確定現在所做決定,不會損害我的利益。”
“你儘可放心,以後她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對崔岩來說有價值的情報,反而因為身份暴露,會被崔岩派人追殺,殺人滅口……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做如何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雲柳未予評價,不過臉上神情陰晴不定,顯然內心鬥爭異常激烈。
沈溪吩咐道:“去把善後工作做好,找個地方把她安頓好,等戰後再行處置……這件事我不想再過問,這幾天本來就心煩意亂,如今又有此等糟心事騷擾,我的整個用兵思路都被打亂了!”
“是,大人!”
雲柳就算再不甘心,也隻能遵命而為。
……
……
雲柳按照沈溪的吩咐,親自送林氏出城。
因為是以出城調查情報為借口,再加上林氏已換上男裝,大同城北的城門也被沈溪兵馬控製,所以出城門時沒人懷疑林氏的身份。
況且,就算崔岩知道林氏被送出城,也不敢做什麼,現在崔岩跟沈溪的矛盾已公開化,崔岩必須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此時他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要去給沈溪請罪,頭腦暫時處於迷糊狀態。
雲柳帶人出城後,縱馬折道向西南狂奔,跑出幾十裡後,進入一個壁壘森嚴的城堡,此地曾是安東中屯衛的一個百戶所駐地,由於戰火重燃,所有兵馬都被抽調到大同城,沈溪覺得放棄這個地方有些可惜,便派了一隊官兵進駐,一方麵作為情報係統的中轉地,另外就是安置部分行軍和訓練中受傷的官兵。
“……你可以走了。”
雲柳叫來負責防務的把總,把沈溪的命令傳達後,這才對林氏道,“你就留在這個城堡中,會有專人照料你的生活,等到戰爭結束,大人會派人來通知你,那時就是你施展身手的時候!”
林氏臉色淒哀:“妾身何德何能,得大人如此優待?”
雲柳神色間滿是不屑:“這是優待嗎?囚籠吧!你反複無常,我不認為大人敢冒險把你留在身邊,不過大人做事公允,你罪不至死,所以把你安置在這裡,至於巡撫衙門……沒人敢保證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你要是離開這個城堡,被巡撫衙門的人發現,那你就死定了!”
林氏道:“多謝你的好意,請問能把我的兩個兒子還給我嗎?”
“不能!”
雲柳道,“這也是大人吩咐,戰爭結束前,不可能讓你跟你的兩個兒子見麵……兩個小家夥算是人質吧,其實你應該理解,如果你跟兒子在一起,隻會增加危險,不如你一個人,這樣就算你自己出事,兩個兒子也能保住!”
林氏咬著牙,臉上帶著一股恨意,不過卻沒轍。
她很聰明,知道自己隻是棋子,沒有資格決定下一步棋怎麼走,不同的是之前她是崔岩的棋子,現在卻成為沈溪的棋子。
雲柳將走之際,林氏突然問道:“姑娘,請允許我直接這麼稱呼,敢問一句,你跟沈大人是什麼關係?”
雲柳聞言回過頭來,看著林氏道:“你沒資格問這些!”
林氏道:“我隻是想知道,未來我是否有機會為大人效命,就好像姑娘你一樣。”
“當然有機會,就看你是否對大人忠誠,如果沒有對大人十足的忠誠,那你根本沒這種命!”
雲柳非常不耐煩,在她看來,這女人根本不存在忠心與否的問題,誰給她利益其就為誰辦事。
“明白了,看來姑娘對我的成見很大,不過若是將來有機會再見到姑娘的話,我會讓姑娘知道我並非是見異思遷之人,我願意幫大人做事,不求彆的,隻求我兩個兒子能有個光明的前途!”
……
……
林氏的話給雲柳的觸動很大。
在去的路上,雲柳一直在思索,不知為何心裡油然生出一種落寞感,讓她覺得人生失去了方向。
她沒有去見沈溪,直接回到城中靠近東門和陽門的一處哨所,這裡便是她和熙兒平時落腳的地方。
“……師姐,你出城去了?”
熙兒見到雲柳回來,關心地上前迎接,目光中滿是疑問。
雲柳微微點頭,“大人讓我送那女人出城,到現在總算完成任務。”
熙兒皺了皺鼻子:“那女人真好命,不過是個寡婦,又不是什麼花容月貌,憑什麼被大人讚賞?就因為她在城內養了一群戰爭遺孤?不過好像也不是她養活,因為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雲柳神色平靜:“大人要做什麼,不需要我們這些下屬去揣度。”
熙兒道:“不過也好,大人把她送走,意味著她以後再也沒機會勾引大人。師姐,你看上去不是很高興,是否覺得大人不該留她在身邊?”
“我不敢質疑大人的決定!”雲柳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
“算了吧,那女人算什麼東西,就跟喪家之犬一樣,根本不值得同情。”熙兒不屑地道。
雲柳突然沒來由說了一句:“但她有兩個兒子……”
“嗯!?”
熙兒一愣,用不解的目光望著雲柳,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說這句話。
雲柳輕歎一聲,緊繃的神色稍微鬆弛,搖頭輕歎:“熙兒,回來的路上,我一直思索她所做的事情,跟你說的一樣,她就是條喪家犬,做的事情簡直違背人倫道德,但你是否想過,她的人生確實有希望,因為她有兩個兒子……”
熙兒撅了撅嘴,顯然不認同雲柳的話,但也沒出言反駁。
雲柳道:“想來以前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無論丈夫如何,她都可以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可惜有一天丈夫死在戰場上,家產也為人侵吞,她為了生存,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這也是大人為何不殺她或者是趕她走的原因……要收服這樣的女人很簡單,就是維持她的希望便可。”
“師姐,你怎麼幫那個女人說話?”熙兒不解地問道。
雲柳微微搖頭:“大人把她兩個兒子控製住,就是告訴那女人,其實大人並非隻有婦人之仁,大人要以她兩個兒子的前途作條件,換得她的投誠,如此一來大人就可以利用她做事。這個女人,可以說是大人得到的一顆非常好的棋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