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白了沈溪一眼,用一股幽怨的語氣道:“到時候老爺舍得打罵她才好……妾身總覺得老爺太寵溺她了,一應要求全都滿足,連妾身有時候看到都很嫉妒……她在老爺跟前就跟個孩子一樣,就算犯什麼錯,到老爺這裡都是一笑了之。”
沈溪將惠娘摟得更緊一些:“其實主要還是覺得虧欠你們太多了,看著你和衿兒,心中再多的煩悶都沒了,怎麼舍得處罰呢?”
說到這裡,有個話題再也繞不開,那就是沈溪來日領兵出征。惠娘神色中突然升起些許落寞,低沉的眉角呈現出內心的憂傷。
惠娘道:“老爺可否把妾身帶在身邊?”
沈溪微微一笑,問道:“怎麼,舍不得我?”
惠娘不喜歡說肉麻的情話,在她看來這是一種下流無恥的事情,並非一個正經女人應做的事情,這個時代封建禮教的束縛對女人尤其是已婚婦女的約束近乎桎梏,惠娘就屬於那種受禮教摧殘異常嚴重的女性,她之前內心一直不肯完全接納沈溪,便是這種從一而終的思想作祟。
沈溪稍微調笑她一兩句,惠娘便麵紅耳赤,神色窘迫,羞怯得連頭都不敢抬了。
半晌後,惠娘才幽幽道:“老爺,妾身是怕您出塞後沒人照應,留在老爺身邊當個奴仆也是好的。”
沈溪斷然搖頭:“你知道我不會讓你踏上草原,如果隻是平素行軍,又或者在大明地界平叛、剿匪,我完全可以帶你在身邊,有充足的自信不讓匪寇傷到你……但這次不同,我們麵對的是韃靼騎兵,這可是當初橫掃歐亞大陸滅國無數的強大力量,而且這次我還承擔著誘敵的重任,路上若出個什麼狀況,難道要我跟你做一對亡命鴛鴦?”
“老爺!”
惠娘聽沈溪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不由嬌嗔一聲,好像在怪責,不過卻讓沈溪聽了心中癢酥酥的。
沈溪笑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置身險地,暫時彆回京城了,開戰後路途凶險,就留在大同,等我凱旋歸來吧。”
惠娘聽沈溪主意已定,沒有再爭論,隻是依偎在沈溪懷中,哪怕一個字都不說,隻是感受沈溪的心跳,也覺得一切都那麼真實,這種觸手可及的幸福讓她心中生出安定的感覺,但隨即又有一種強烈的不安襲來。
這是一個矛盾的女人,一邊不顧一切追求幸福,一邊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追求幸福,認為自己做的事情很無恥,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規範,一個聰明的女人思想還很複雜,想的事情很多,然後……就更糾結更矛盾。
在沈溪看來,惠娘這種心態基本無解,他之所以喜歡惠娘,乃是因為惠娘身上散發出來一種傳統的賢良淑德的女人形象,指望惠娘完全接納一段新感情,等於說惠娘把封建禮教完全拋到腦後,這並不是沈溪期望中的樣子。
到最後,沈溪發現自己也矛盾重重,到底是讓惠娘徹底接受自己,還是繼續矛盾糾結下去,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本來沈溪應該早些休息,時刻保持充沛的精力應對一切挑戰。但見到惠娘後,沈溪一刻都舍不得合眼,哪怕是看著惠娘,在他看來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天亮後這種幸福就將蕩然無存,所以他必須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不過惠娘旅途勞頓,到沈溪身邊後又是顛龍倒鳳,一番折騰下來異常疲累,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待惠娘睡著,沈溪低下頭看著佳人微微噏動的鼻翼,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之前壓根兒就不會想的事情,此刻又在沈溪腦海中湧現,關於出兵,關於對未來人生的規劃,如何名正言順把惠娘迎進門,理不清,剪還亂。
最後沈溪發現,自己要麵對的困難,比惠娘要多得多,至少惠娘可以逆來順受,他卻無法做到麵對彆人的指責與唾棄。
……
……
天沒亮,雲柳和熙兒已到臨時行轅,提醒沈溪該起床了。
昨夜沈溪留惠娘在房裡,侍衛全都屏退,這會兒院子裡異常安靜,天色一片漆黑,但沈溪依然義無反顧起來,點燃燭台,準備踏上征程。
跟平時不同,這次有惠娘幫他穿衣,沈溪並非是武將,平時無需穿戴戎裝,不過此次出征涉及到跟地方將官會麵,所以沈溪不得不把多日未著身的官服拿了出來,在惠娘的精心服侍下,一件件穿戴齊整。
惠娘非常上心,一點都不敢馬虎,幫沈溪穿戴好,惠娘退後幾步打望,臉上湧現一抹發自內心的讚歎,這正是她期待中沈溪的模樣。
少年英傑,位極人臣,這是個可以保護她的男人,僅憑一人之力便支撐起了大明江山,不負百姓厚望……
等惠娘把黑色鬥篷套到身上後,二人並肩從房裡出來,即便惠娘不施胭粉且不再年輕,她的容顏是依然讓雲柳和熙兒自慚形穢。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和比較的美,連素來自矜的雲柳也在惠娘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姿容前低下頭來。更重要的是,惠娘擁有沈溪全身心的熱愛,沈溪身邊其他女人都無法趕超這種愛,就連謝韻兒和林黛等女也未必比得上,更何況是雲柳和熙兒這樣的外宅?
“大人,兵馬已準備妥當,荊將軍統率的前鋒營已在半個時辰前出城!”雲柳奏報。
沈溪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雲柳,你安排人手保護……她,一定要確保她的人身安全,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如果換作旁人,雲柳或許還會提一點意見,但涉及惠娘,她一個字都不敢吐露,在她看來,就算沈溪把一半的軍隊留下來保護,都可以理解。
這是個她和熙兒完全不能比較的女人。
倒是惠娘推辭道:“大人,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妾身可以保護自己,這回妾身可帶了不少隨從前來。”
沈溪搖頭,態度極為堅決:“還是多派些人保護你,我才能完全放心……大同鎮並非是我的地頭,因為一些原因,地方上的貪官汙吏我沒去動,一切要等戰事結束,才能洗刷汙穢。你留在這裡,必須得多派人手保護,平時你不必出去,不張揚就好,這次跟韃靼人的戰事,戰火怎麼都燒不到大同鎮來!”
惠娘點了點頭,顯然是不想讓沈溪掛心。
沈溪沒有讓惠娘送行,到了臨時行轅門口,就主動告彆。
這也讓沈溪心中如刀割般難受,見麵不過幾個時辰,就要作彆,而且可能是永彆,就算心態再好,也難以承擔這種離彆之苦。
惠娘臉上稍微抽搐,淚水忍不住噴湧而出,根本就止不住。
雲柳和熙兒很有眼力勁兒,早早便站在馬車前,把空間留給沈溪和惠娘二人。
沈溪最後伸出雙手,用力地將惠娘摟在自己懷裡,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旁人你不信,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我幾時在外出過事?戰場上,誰遇到我不哭就是好的,隻要有我在,最後勝利的人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