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戶腦子一陣發懵,在阿武祿發問下,愣住了。
阿武祿道:“放心吧,隻要找到沈溪,我會想辦法讓你當上國師……請相信我,不過在前去議事台的路上,你和你的手下都不能侵犯我,否則我們的約定作廢!”
當阿武祿目光看著周圍那群韃靼兵時,這些人臉上都流露出一股憤恨不平的情緒,因為這些人心中懷著刻骨的仇恨,並不想投降沈溪,隻是這名萬戶是他們的族長,硬把他們帶入“叛徒”的境地。
阿武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在這些韃靼兵心目中,做事一定要有回報,阿武祿承諾的事情太過扯淡,很難實現,既然如此不如半途把阿武祿睡了或者殺了,回頭投奔圖魯博羅特或者巴圖蒙克都可以。
萬戶看了周圍韃靼人一眼,道:“昭使,你不用害怕,這些都是我部族的勇士,他們不敢違背我的命令,我說了要帶你去見明朝那位戰無不勝的沈大帥,就一定可以做到。他們要是不聽話,就是與長生天作對,死無葬身之地!”
旁邊一名帶隊的千戶不滿地抗議:“她算什麼昭使?早就被大汗廢黜了,居然投靠亦思馬因那個叛徒,不過是個沒眼力的賤貨罷了!”
“你罵誰?”
阿武祿勃然大怒,橫眉冷對。
那人扁扁嘴:“你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不允許我們說?你現在用花言巧語欺瞞我們,可能等見到明朝人後,你就會慫恿明朝人把我們殺了……你當我們不知道你心中那些歹毒伎倆?”
萬戶厲聲喝道:“查木合,不得對昭使無禮!”
那名叫查木合的千戶和其他韃靼兵都一副悻悻然的表情,不過因為現在大家的利益捆綁在一起,所以當萬戶發話後,他們也就不再說什麼。
萬戶帶著歉意對阿武祿道:“昭使,請您原諒他們,他們是因為連續遭遇敗績,看著自己的同伴死亡,卻無能為力,所以才想找明朝人報仇,而不是歸順……不過現在明朝人勢大,我們隻能暫時放下複仇的心思,對明朝人卑躬屈膝,等到將來重新發展壯大,我們再將明朝人欠我們的拿回來。”
阿武祿不敢計較太多,畢竟現在這群人隨時可以殺了她,甚至在殺她之前,還可以對她百般淩辱折磨。
阿武祿厲聲喝道:“你們是當事人,應該明白沈溪和他統領的兵馬的可怕,就算再多人也不夠他殺的,如今暫時虛以為蛇才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隻有臥薪嘗膽,才有機會重新崛起,你們現在是死了同伴,甚至連親人都戰死疆場,但你們的父母姐妹甚至子女還在明朝人手上,難道你們想讓家中老小被明朝人欺淩?”
“隻有你們去歸降,明朝人才會把你們的家人還給你們,否則明朝人除了會糟蹋你們的妻女,還會把他們賞賜給那些中小部族的賤種,到時候你們的妻女就要給人當奴隸,受儘淩虐。”
萬戶苦笑道:“昭使,您不必說了,其實他們都能理解,剛才不過是發發牢騷罷了。我們趕緊去找明朝人,我們願意相信您對時局的判斷,帶領大家找到一條活路。”
……
……
沈溪在草原腹心地帶立足,開始派出兵馬去接收韃靼各部族。
之前達延部傾全族之力跟明軍開戰,使得內部空虛,但他們始終要防備那些中小部族聯合起來作亂,所以留下部分人馬鎮守,尤其是包括巴圖蒙克在內的部族首腦的妻兒還在營地中。
有了中小部族帶路,沈溪輕易便找到汗部大營,基本沒遭遇像樣的抵抗便將汗庭整鍋端了。
這些留守部族的貴族早就知道沈溪凶名,如今連達延汗統率的精銳都失敗了,就算他們抵抗勝算也不大,索性降了……這些人明白不應該拿整個部族的婦孺老弱來當籌碼。
有了中小部族充當帶路黨,就算高傲不可一世的構成達延部主體的幾個大部族,也不得不選擇賣身投靠,這其中包括整個汗庭中樞,幫助巴圖蒙克維持草原統治的文武官員。
可惜的是這些人的忠誠度,讓沈溪保持高度警惕,當即解除各大部族武裝,將構成達延部主體的各部武裝力量分拆,與永謝布、土默特、兀良哈人進行混編,然後再派遣明軍到其中領兵,防止這些人在背後搗亂。
一直到七月二十,方圓千裡內的韃靼部族基本選擇投降,各部族人馬都在往九十九泉地區集中。
沈溪沒有派出兵馬遠征,主要是借力打力,派出一支支依附的部族聯軍前去接收,不過他嚴令不得對各部族婦孺老弱有任何侵犯,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到七月二十三,各路人馬基本聚攏完畢,官山周圍草原成為各部族聚居的大本營,男女老幼聚攏起來有近十萬人,但其中的男丁卻連一萬都不到,差不多都是老弱婦孺。
經過達延部連續的統一戰爭,又有之前榆溪河慘烈的大戰,草原上出現了嚴重的陰盛陽衰的狀況,注定未來幾十年,必須要休養生息才能慢慢恢複元氣。
但因為巴圖蒙克和圖魯博羅特、巴爾斯博羅特等部族人馬未被殲滅,沈溪不能完全掉以輕心。
各部族聚攏後,對沈溪所部來說也是一種潛在的危機,沈溪必須要防備這些人聯合起來跟他作對,而他應對的方式便是分化瓦解,雖然聚攏到議事台地區的基本都是達延部的人,但達延部主部族和下麵的中小部族矛盾很深,沈溪拉攏一部反對一部,讓其內部猜疑重重,從而轉移矛盾。
“……韃子這麼多人,不如一次全坑殺了,以後就一了百了,或者乾脆把他們押送到關內,公開拍賣,換取錢財!”
明軍營地召開的軍事會議上,幾名將領都有嚴重的民族主義傾向,對於韃靼各部族的忍耐程度正在急速降低。
一群人眼裡都在放光。
或許千百年來中原王朝都在遭受外夷入侵,使得中原人對於外族的仇恨刻骨銘心,這也導致現在大明將士想以怨報怨。
沈溪喝止道:“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你把眼前這些人殺光了,後麵漠北甚至極西的歐巴羅人便會遷移過來,填補空白,過個幾十年又是邊患叢生,還不如製定一個規則,讓草原人遵守,同時幫助大明抵禦外族入侵……”
見許多將領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沈溪一擺手,“這個話題暫時打住,一切看陛下禦旨如何再說。”
這段時間沈溪一直在等候朝廷的旨意,但自從他帶兵進入官山周邊地區,消息的傳遞便處在停滯的狀態,快馬傳驛不可能跟中原那麼通暢,本來以沈溪估算,朱厚照的聖旨應該在七月二十便能傳來,但一直延後三天還是不得音信。
他是可以自作主張,不過身為臣子,現在又單獨領兵在草原上,不得不去考慮朝中人對他的看法,他要防止朱厚照對他的猜忌加深,隻能暫時做出一些妥協,等候朱厚照的諭旨送達。
胡嵩躍道:“大人,這官山衛城周圍那麼多韃子,就算把他們相互隔開,還是天天有人聚眾鬨事,不如把一些行事極端的韃子給殺了,比如達延部那些囂張的王子,逮著一個處理一個,殺雞駭猴?”
本來是荒唐的建議,與會將領紛紛叫好,似乎都讚同胡嵩躍的看法。
不能殺巴圖蒙克泄憤,那就殺他的兒子,用來震懾如今官山周邊聚攏的部族人馬。
旁邊劉序也想說點兒什麼時,卻被沈溪抬手打斷,“無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至少現在得維持現狀不變,事情尚未到趕儘殺絕的地步……我們處在草原腹心地帶,若遇到反抗我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消滅掉,但若是對方已歸順那就不能輕易殺戮,即便是對蠻夷,我們也要保留基本的尊重,我們要以天朝上國的威風震懾他們,而不是靠殺戮恐嚇,你們隻需管守好營地便可。”
沈溪再一次強調軍規軍紀,讓一些想以殺戮泄憤的人不得不收斂起殺心。
沈溪再道:“以目前的情況看,再過幾日汗部大會就會召開,之後我們就要撤兵回中原,這裡的事情還是交給韃子自己解決,我的目的是要促成他們內部爭鬥,巴圖蒙克的命不該由我來解決,而是由韃靼人自行解決。他們多年的傳承,也理應由他們自己來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