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瞪了二人一眼,似在怪責他們多嘴多舌。
此時朱厚照卻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半晌後才道:“這話有些道理,不過佛郎機人靠海洋吃飯,聽說他們的船隻很大,咱是否能造出類似的大船都難說,更彆說打海戰了……光靠你們幾個人的嘴,成不了事,倒是可以請沈先生琢磨一下是否具有可行性。”
張苑道:“陛下,近來沈大人沒有前往吏部衙門履職,還在府上休養……接見佛郎機等番邦使節的事情,是否可以交給他人來做?”
“你有那本事麼?”
朱厚照生氣地喝斥,“沒本事就少廢話,打敗佛郎機人的就是沈先生……看看人家佛郎機炮的威力,如果不是沈先生這樣有大能耐之人,設計將他們擊敗,他們能心甘情願到咱大明來做買賣?恐怕跟你們想的一樣,利用船堅炮利公然搶劫了!”
“是,是。”張苑趕緊應聲。
朱厚照又道:“咱大明講信譽,當初商定好了做買賣流程,輕易不能改變,免得讓佛郎機人以為我們大明說話不算數。”
張苑試探地問道:“那陛下,勘探並開采海外銀礦的事情……”
朱厚照又琢磨了一下,擺手道:“先去問問沈先生的意思……就由你張苑去吧,若沈先生說可行,便按照他所定方針行事!記住了,除了沈先生外,旁人沒有資格自作主張!誰若觸犯這一條,休怪朕翻臉!”
……
……
朱厚照對沈溪的信任,幾乎是發自骨子裡的,參與這次會議的幾名司禮監太監瞧得清清楚楚。
出了豹房,李興湊過來道:“張公公,您先說說,這什麼事都靠沈大人的話,還要我們作何?陛下在這問題上,是否太過相信沈大人了?”
張苑沒有回答,倒是張永嗆了一句:“你知道佛郎機國在哪兒嗎?”
李興道:“怎麼不知道?就是西洋嘛,昔日三寶太監下西洋,順著海岸線一路往南,然後又往西,大概就在暹羅西邊,跟波斯很近吧……”
張永冷笑不已:“夜郎自大,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實際上卻是個井底之蛙!”
“嘿,就張公公你會說俏皮話?那你張公公可知道佛郎機國在哪兒?”李興很不服氣,瞪著張永道。
張苑厲聲道:“夠了!在這裡爭什麼?就算你們知道在哪兒,給你們船,你們能去嗎?”
這下包括高鳳在內,三名秉筆太監都不說話了,好像在等張苑訓示。
張苑道:“既然不清楚,那就按照陛下所言,一切都聽從沈大人吩咐,他說在哪兒就在哪兒,他說能行,咱就造大船……你們從來沒見過佛郎機人的大船,真以為那能過大洋的海船是幾條舟楫可比?”
李興賠笑道:“還是張公公您說得在理,是否需要找人陪您去沈府拜見沈大人?”
張苑道:“怎麼,你李興想跟咱家一起去?”
李興尷尬地道:“這不,進了司禮監後,尚未有機會拜見沈大人,所以……”
“省省吧。”
張永在旁奚落,“你這個秉筆太監,不過是在司禮監打打下手,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其實這次你虧大了,進司禮監真不如留在禦用監,那可是有油水的肥差,過來就跟著咱喝白粥吧!”
張苑道:“真是給你們臉了,走到哪兒爭到哪兒,還不如戴義那老東西在司禮監那會兒,至少不會胡亂說話……咱家這就去見沈大人,你們可以先回皇宮,若有要事的話,派人通知咱家……今日咱家便不回宮了,尋常事務等咱家明早到了宮裡再說。”
……
……
雖然張苑經曆浮沉,但回來後卻能迅速占據上位,讓旁人不敢忤逆他,能力還算不俗。
當然,這也跟他之前當過司禮監掌印太監,對於工作流程非常熟悉有關,加上這次回來他做了幾件震懾朝臣的事情,使得他這個內相的威勢得以保全。
張苑從豹房出來,馬不停蹄往沈府趕去。
到了沈家門口,這次他先等門子進去通稟,顯得十分客氣,完全把自己當作一個等候拜訪的下位者。
沈溪沒出來迎接,隻是讓朱鴻帶張苑到書房,等見到沈溪時,張苑還主動上前見禮。
“沈大人。”
張苑客客氣氣,一點張牙舞爪的氣勢都沒有。
沈溪道:“張公公有什麼要緊事嗎?”
張苑笑道:“沈大人怎就不覺得,是陛下有要緊事找沈大人?”
沈溪沒好氣地道:“無論是誰有事,隻管說出來,本官可沒多少時間在這裡跟你嘮叨。”
張苑笑了笑,道:“是這樣的,您讓咱家跟陛下提及跟佛郎機人做買賣的事情,陛下很高興。不過陛下有一點很遲疑,佛郎機人所得銀子,是從礦山開采所得,聽說還不是在佛郎機國境內……咱大明為何不能派出一支水師,將那些礦山給占了?”
沈溪道:“這是陛下要問的?”
“呃……”
張苑想了下,這才回道,“陛下有這層意思,不過也有部分是咱家的理解,畢竟誰也不希望靠彆人兜裡的銀子來撐起大明的江山社稷,而且咱付出的代價太大,好東西都讓人買走了,若能直接開采銀子的話,那就不用看人臉色了。”
沈溪搖搖頭:“成本太大。”
“這從何說起?成本再大,也不過是修造幾條海船的事情,耗費的人力物力,難道不比一條海船運回的銀子低多了嗎?咱大明地大物博,人多的是,找一些兵士隨船去一趟那地方,把東西搶回來,說不定還能在銀子外,找到彆的什麼,甚至可以奴役當地番人,讓他們來給咱做苦力。”張苑道。
沈溪道:“你張公公倒是光想好事,佛郎機人在海上經營上百年,他們對於航海路線、天氣氣候以及洋流走向,都很清楚,你憑何覺得到了海上,大明的海船能能跟佛郎機人抗衡?”
張苑道:“沈大人,您這就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咱大明在戰場上怕過誰?呃……當然是有您在就不怕,大不了您親自帶兵去討伐……”
沈溪眯著眼問道:“這才是你張公公的目的吧?本官出海一趟,至少經年,且在半途得疫病出狀況的概率很大,如此你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本官鏟除?”
“這……瞧您說的,咱家可沒這麼想過。”張苑苦笑道,“這不還要仰仗沈大人您在朝中相助麼?咱家幾時有這種陰損的想法?”
沈溪道:“若是陛下問的,那你可以直接回稟,就算派船出海,也必須等個幾年,在此期間努力發展造船業,造出能夠在大海上航行的大船,這需要時間,而且我們派出這樣一支船隊慢慢摸索,遠不如跟佛郎機人做買賣,從成本上來說,我們不算虧。”
張苑聽得雲裡霧裡,“沈大人,要不您再說一遍?”
沈溪一擺手道:“不需要跟你說清楚,本官會詳細列下來,寫一份奏疏,詳細論證出海之事,你若能等的話,那就在這裡待著,本官會在兩個時辰內寫好,由你帶去豹房。”
“兩個時辰?那還是明日吧!”
張苑苦著臉道,“今天咱家先不回豹房,總歸去了也見不到陛下,不如……回去跟家裡人團聚……你懂的……”
沈溪打量張苑一眼,點頭:“也可,本官就不送了。”
張苑一怔,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下了逐客令,苦笑道:“沈大人彆著急啊,其實咱家還有問題,比如說……您到底幾時到吏部衙門報到?現在吏部事務繁忙,很多事都擱在那兒,要不您就在家裡處理吏部的事情也可,先去吏部衙門那邊打聲招呼?”
沈溪一擺手:“這些事,就不勞張公公費心了。請吧!”
再次被下逐客令,張苑沒轍,隻能起身告辭離開。
……
……
豹房北院,麗妃已收拾妥當,今晚她要陪朱厚照飲酒作樂,不過在離開前,先見了一下小擰子。
“……張苑現在可真是風頭無兩,他這是急著當劉瑾嗎?”
麗妃的語氣有些嘲弄,“嗬嗬,其實他就是沈之厚屁股後麵的一條狗,什麼事都是沈之厚在調遣他做。”
小擰子為難地道:“娘娘,聽說這次跟佛郎機人做買賣,咱大明能賺幾百萬兩銀子,若這些銀子送到京城,那陛下……可就不會再垂青他人了。”
麗妃著惱道:“那是你們太監的事,彆扯到彆人身上。之前就跟你說過,要想被人認可,就要拿出點本事來,總是拿出這哭喪著臉的模樣,表現給誰看?”
小擰子道:“請娘娘指點迷津。”
麗妃道:“很簡單,以後你先堵住張苑麵聖的途徑,彆他想見就見,真以為又恢複張家口時他隻手遮天的地步?隻要見不到陛下,看他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