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態度十分淡然,對於他來說這隻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宣布而已。
“陛下下旨,此案押後再審,壽寧侯送府宅看管,建昌侯下刑部大牢,其餘事項陛下明日會下禦旨傳達……”沈溪道。
謝遷道:“這算什麼意思?”
沈溪搖頭:“謝閣老,這話你不應該問我,而應該問陛下,這是陛下的禦旨,需要我重複嗎?陛下對太後鳳體很關心,但不方便探望,另傳旨由高公公護送太後回宮,不得在宮外耽擱……”
謝遷瞪了沈溪一眼,本想斥責幾句,但終歸沒有理由,因為現在沈溪是在代天子傳達聖旨。
謝遷輕哼一聲,轉身往正堂去了。
江彬走過來問道:“沈大人,壽寧侯和建昌侯如何處置?”
沈溪再將朱厚照的吩咐說了一遍,江彬顯得很乾練,一揮手:“馬上押解人犯到該去的地方!”
“太醫來了。”
就在此時,宋太醫在太監陪同下進入沈家前院。
沈溪隨便看了一眼,沒怎麼關注張太後的身體狀況,連朱厚照都不在意的事,跟他這個外臣更沒有理由關心了。
……
……
沒人能違背朱厚照的聖旨,哪怕是尊貴如張太後也隻能接受兒子的命令,眼睜睜看著兩記個弟弟一個被軟禁,一個下獄。
這一切總歸沒有超出張太後的接受範圍。
畢竟張氏兄弟沒有定罪,現在隻是等待審判結果,在她看來,或許過一段時間,風頭過去,就可以讓兩個弟弟平安無事回到家中。
沈溪沒有傳達朱厚照削奪壽寧侯和建昌侯爵位的旨意。
這事本來就不該由他來說,需要等專門的禦旨下達,他要是說出來的話意味著將會徹底跟張太後站到對立麵。
謝遷陪同張太後出了沈府大門,外麵有早就準備好的鳳攆,在張太後踏上回宮路前,還對謝遷有諸多交待……她想借謝遷之口傳達給兒子和沈溪關於她的想法,而謝遷在目送張太後離開後,再次回到沈府。
沈家前院還有些淩亂,不過這會兒張氏兄弟已不在此,張懋等人沒有得到朱厚照的禦旨,不知是否該離開,又懷疑朱厚照很可能在張太後離開後重新審案。
“之厚,你過來。”
謝遷見沈溪正在跟張懋等人對話,伸手招呼了一句。
沈溪走過去,除了沈溪外旁人都有意避開,躲得遠遠的,似乎不想打擾沈溪跟謝遷間對話。
謝遷道:“這件事你是始作俑者吧?”
沈溪搖頭:“請謝閣老不要隨便說話,陛下還在院子裡沒走,難道謝閣老認為以在下的能力,有資格乾涉皇宮內的事情?若非陛下的意思,誰又能對兩位國舅動手?”
謝遷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往張懋等人身上看一眼,這些人都趕緊再往正堂方向避退一些,他這才湊過頭,低聲問道:“這到底算幾個意思?皇室家務事,幾時輪到臣子來管了?”
沈溪道:“謝閣老莫要忙著指責,敢問一句,從開始就是陛下主導案子,在下在審案時是否有所偏頗?一切都以證據說話,而所有的證據都流於表麵,到現在張氏外戚仍舊平安無事,不是最好的結果?若非在下跟陛下求情,謝閣老能進到這院子旁聽?又哪裡有機會告知高公公,請太後來此?”
“你……”
謝遷啞口無言。
沈溪言之在理。
謝遷自然能想到,若不是他進了院子從沈溪口中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會趕緊讓楊廷和找人通知高鳳這邊的情況,也不會在定案前將張太後請來。
若是這案子蓋棺定論,張氏兄弟很可能會被抄家滅族,自古以來謀逆都是皇帝眼中的禁忌。
沈溪再道:“在下能做的就這麼多,若如此還不能得到謝閣老理解,那在下隻能說……謝閣老你太過強人所難,如今這結果,怕已經是最好的了,若謝閣老還不滿意的話,那就請自己去對陛下進言,恕在下無能為力!”
說完,沈溪行禮,自行往東廂院去了。
不多時,小擰子從東廂出來,對謝遷等人道:“諸位大人,陛下下旨,今日案子先審到這裡,下一步需要補充些證據,所以……押後再審,諸位先請回去吧,今天乃除夕日,就不耽擱諸位過年了。”
謝遷走過去道:“老夫想進去拜見陛下,有話對陛下說。”
“謝閣老還是莫要打擾陛下。”小擰子麵色為難,“陛下有言,除了沈大人外,任何人都不見。諸位請回吧。”
小擰子沒馬上走,好像要監督謝遷等人離開。
謝遷望著東廂方向,除了侍衛外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最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先一步往沈家大門而去。
至於張懋等人早就不想留了,各自行禮後出了院子,在門口一番道彆,三三兩兩上了馬車和轎子,一行往遠處去了。
……
……
朱厚照在沈家東廂院裡,刻意沒有進房間,因為裡麵有個難纏的沈亦兒。
“……陛下,沈小姐該如何處置?”張苑發現朱記厚照坐在一處假山前,好像在想心事,不由問了一句。
朱厚照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今晚是除夕夜,案子差不多審完了,朕要回豹房……嗨,真掃興!”
最後一句,讓張苑感覺到皇帝深深的不滿。
恰在此時,沈溪進了東廂院,朱厚照站起身走過去,道:“沈先生,今天事情很多,朕要先回豹房,年後可能需要過上幾日再見。”
沈溪行禮道:“陛下且慢行,先等諸位臣僚離開後再走也不遲。”
“這個……”
朱厚照遲疑了一下,點頭道,“那就先等他們走後再說吧。”
說話間,朱厚照往前院方向探頭看了一下,當發現小擰子往這邊過來時,大概已猜到謝遷等人已然離開。
朱厚照道:“沈先生,朕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陛下請賜教。”沈溪拱手道。
朱厚照歎息:“令妹,也就是沈家大小姐,平時真是缺乏管教,剛才趁朕在裡麵休息時,莫名其妙地跑了出來,聽說還是從房頂過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刺客,幸好侍衛們機敏,沒對令妹放箭,你看這個……”
“臣一定會好好管教她。”沈溪道。
“這就好,那希望下次朕來的時候,她彆再跟朕過不去,真是個小瘟神。”朱厚照顯得很喪氣。
說話之間,小擰子也回來,對朱厚照奏稟道:“陛下,謝閣老等人已出了沈家,各自都離開了。”
朱厚照問道:“他們沒再廢話吧?”
小擰子道:“謝閣老想求見陛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沒讓他進來。”
“朕根本就不想聽他們囉嗦,一直在為兩個國舅開脫,也不想想那兩個狗東西做了什麼有愧大明、有愧於朕的事情?”
朱厚照顯得很生氣,“也就是朕寬宏大量,才沒有將張家直接來個抄家滅族,這也算是給足了太後麵子……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吧。”
張苑問道:“陛下,這會兒是否該把錦衣衛指揮使錢寧招回來?”
朱厚照斜著看了張苑一眼,道:“他還有事情要幫朕去做,朕暫時不打算馬上招他回來,這件事你不要瞎摻和。時候差不多,是該回豹房了……小擰子,之前你不是說為朕準備了精彩的節目嗎?”
“是,是。”
小擰子說這話時有些心虛,有意無意打量著沈溪。
朱厚照這才想起在沈溪麵前說這些,跟揭自己的老底差不多,訕笑道:“沈先生,朕先回了,你過兩天還要繼續完成官員考核,大概這幾天也會忙碌些,就不多打擾了。走了,走了!”
“恭送陛下。”沈溪行禮相送。
朱厚照道:“沈先生不必出來,把該交接的事交接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不勞沈先生你操心了。”
說話間,朱厚照到了前院,刑部尚書張子麟和大理寺少卿全雲旭還沒走,他們畢恭畢敬地向朱厚照行禮,但朱厚照卻好像根本就沒看到二人,徑直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往大門口而去。
“準備鑾駕,陛下回宮……”小擰子說著,突然想到有哪裡不對,朱厚照根本不是回皇宮,而是回豹房。
好在這會兒也沒人在意他的話是否有錯,全都俯身恭送。
沈溪沒有送朱厚照出門口,他不送,張子麟和全雲旭也隻能站在沈溪身後,目送皇帝離去。
過了半晌,馬九等人回來,向沈溪行禮:“大人,陛下鑾駕已遠去。”
“嗯。”沈溪點頭,側過身看向張子麟,道,“張尚書,麻煩你大晚上還來府上一趟,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陛下短時間內不打算繼續審問此案,關於建昌侯關押刑部大牢之事……”
張子麟笑道:“沈尚書請放心,在下能處理好。”
記 沈溪點頭,說話間跟張子麟一起來到門口。
張子麟不敢讓沈溪相送,拱手後出門坐上馬車,踏上歸途,卻非打道回府而是要先去刑部衙門安排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