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溪又要領軍出征了。
這幾年沈溪治軍太過稀鬆平常,他在外當督撫以及領兵的時間比他在京城做官的時間長多了,從西北回到京城不到半年,又要踏上征程。
對於沈家人來說,這也算是常事,但依然免不了分彆的哀愁和苦楚。
過去這段時間,沈溪儘可能安慰後宅的女人,撫慰她們的身心,讓她們接受自己可能數月甚至經年不能回來的現實。
此時沈溪已經深切感受到女人多的煩惱,確實是分身乏術,謝韻兒一直熬十全大補湯給他補身子,喝得他如今聞到味道便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有時候沈溪自己也會想:“幸好我年輕力壯,如果遲個十年八載,真不知該如何應付。之前還說要收什麼歌姬、舞姬,就算有命收,也沒精力享受啊,還是安心經營眼前的感情為妥,精神方麵的交流比什麼都重要。”
因沈溪出征時間早已定下,而沈亦兒入宮後並未定下歸寧計劃,他不會等著見沈亦兒一麵,於二十八早晨如約出發。
四更鼓敲響!
院子裡燈火通明,家裡女人都忙碌起來,夾雜著孩子的哭聲,家裡老小一片忙碌,為沈溪踏上征程做準備。
按照謝韻兒吩咐,各房女人都為沈溪準備了一點隨身物品,讓沈溪在外可以有個念想,衣服、鞋墊、靴子等,全都是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雖然家裡這些女人未必都是巧手,但到底這時代的女人基本都接受過這方麵的訓練,再加上發自內心,不管是否用得上沈溪都會帶在身邊。
這次不像上次去西北打仗,不需輕車簡從,也不會搞什麼急行軍,該帶的東西都能捎上,畢竟有的是馬車給他運東西。
忙碌完畢,已快到五更天,沈溪行將出發。
家中前院,沈溪跟妻妾依依話彆,等出家門時,發現早有馬車等候在那兒,卻並非是之前承諾過要來送行的朱厚照,而是謝遷。
本來謝遷希望沈溪主動去見他,但因沈溪籌備出征事宜這幾日時間安排得很緊湊,根本無暇拜訪,於是謝遷隻好主動來見。
沈溪本要騎馬而行,但謝遷的到來讓他不得不登上馬車,出城前二人可以在車廂裡商議一些事。
馬車在眾多騎馬侍衛簇擁下,往崇文門行進,這次出征大軍在城南營地集結。
“一路保重,再就是儘量安撫地方百姓,不要多製造殺戮,此番不比跟外夷作戰,你要適當收斂點。”
謝遷知道沈溪軍事上的造詣,也知道熱兵器作戰的可怕,之前榆溪河北岸一戰沈溪使用原始手搖加特林機槍,給予韃靼兵馬巨大殺傷,成功扭轉戰局。這段時間,大殺器又進行升級改造,更為輕便,實戰中殺傷效果非常驚人,一旦對上缺少戰馬沒有多少衝擊力的叛軍,無疑是一場屠殺。
沈溪顯得很自信:“謝老提醒的是,在下早就有這方麵的心理準備,那些被迫附逆之人,在下會儘量將他們解救下來。”
簡單說了幾句,謝遷沉默下來,偶爾掀開窗簾看看外邊漆黑的路麵,像要將京城夜晚街巷的景致記下來。
沈溪卻沒有謝遷那樣的興致,閉目養神。
“消滅中原地帶的叛軍後,想來你會領兵繼續南下,掃平東南沿海倭寇……造船之事你也會肩負起來吧?”謝遷突然問了一句。
沈溪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想來大致便如此罷。”
謝遷提醒道:“注意花銷用度……造船本就沒太大意義,隻需把倭寇趕到海上去便可,未必要趕儘殺絕……以老夫所知,朝廷已近百年未更新水軍裝備,倭寇船隻比起朝廷地方衛所裝備的船隻要先進許多,佛郎機人橫行大洋的西洋船尤為可怖,朝廷想短時間內趕超無異於癡人說夢,暫時隻需固守海疆。隻要確保沿海百姓安居樂業,無需把事情做絕。”
沈溪反問:“怎麼才算把事情做絕?”
謝遷稍微想了一下,歎口氣道:“陛下登基這幾年,經曆的事情太多了,無法承受連續的折騰。這一切根由還在你身上,未來朝廷是大風大浪還是風平浪靜,要看你要把仗打成什麼地步!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麼,大明需要時間休養生息?”
麵對謝遷的問題,沈溪並未有反駁的打算,閉目養神,沉默中馬車終於到了崇文門。
沈溪從馬車車廂裡下來,有專人將踐行的酒水送上。
沈溪跟謝遷共飲後,行禮告辭,上馬出城門而去。
……
……
朱厚照本有意為大軍踐行,但他不是什麼時候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比如說這幾天,朱厚照跟沈亦兒就處於拉鋸戰狀態,頭一天朱厚照在椅子上睡覺,次日便讓人臨時加了一張床,晚上不出皇宮玩樂,早早就到交泰殿,好像非常喜歡跟沈亦兒對著乾。
因為頭天晚上朱厚照沒睡好,等起床時,得知沈溪已出城。
朱厚照歎了口氣,道:“沈尚書已非初次領兵,此番又是平中原亂事,區區毛賊根本無法傷他毫毛,朕就不去添亂了。”
朱厚照沒去湊熱鬨,但架不住有人想搭沈溪的順風車,如同沈溪之前猜想,張懋對於接班人問題非常在意,私下裡向正德皇帝請旨,讓孫子張侖跟隨沈溪一起出征,提前把人安排到軍中。
沈溪領軍出發近一個時辰後,五軍都督府屬官才將消息傳開。
沈溪也是頭天晚上才知曉這件事,但沒想過公開,他不準備乾涉,張侖屬於第一次到軍中曆練,身份不過為侍衛上直軍百戶,但因為有英國公世子的身份,他在軍中的地位便顯得與眾不同。
張侖是成化二十一年生人,比沈溪年長兩歲,跟沈溪在朝中屬於新銳不同,張侖在軍中已是老資曆,畢竟從一出生他就算入伍了,年紀有多大就有多少軍齡。
被英國公府家將引薦給沈溪時,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張侖英姿勃勃,儼然就是張懋的影子,連蓄的胡子都很相似。
“見過沈大人。”
張侖跟其他武將差不多,看到沈溪後畢恭畢敬,眼裡全都是崇拜和尊敬之色。這也跟他在軍中待久了,聽說沈溪很多神奇的過往,心底把沈溪當作偶像看待有關。
沈溪聞言勒住馬韁,張侖趕緊停下馬。
沈溪從馬背上跳下來,笑著道:“堯臣兄,其實早前我便聽過你的名字,卻無緣一見,沒想到此番會在軍中跟你相遇。”
沈溪雖然對張侖不熟悉,但對張懋的家事卻不陌生。
張懋長子張銳死得早,對長孫也就是張侖便很看重,一直將張侖當作接班人培養,從小精心嗬護,因為擔心出危險一直舍不得讓張侖隨軍出征,如此一來,張侖在朝中便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張侖娶了成化帝女兒隆慶公主府上的千金為妻,跟皇室算是姻親。
曆史上張侖沒什麼造詣,正德十年張懋過世後接過英國公爵位,不複當年張輔和張懋時的榮光,在勳貴中逐漸淪為平庸。
或許是張懋已感受到這種危機,所以特意將張侖送到沈溪軍中……對韃靼之戰前張懋也有如此想法,但當時沈溪是跟外夷作戰,張懋怕孫子出意外,便沒有成行。此番沈溪領兵平內亂,不會有多危險,張懋才將孫子調撥到沈溪麾下,提前還不打招呼,隻是做了番暗示。
“沈大人也知末將名諱?”
張侖聽到沈溪的話,高興得眉飛色舞,不停地搓手,好像被偶像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非常有麵子的事情。
沈溪笑道:“在下怎能不知?張家累世名將,自河間王以降,一直是朝中武勳表率,正所謂將門虎子,想來堯臣兄也深得家族傳承,隻是少有表現的機會罷了。這次出征,時間可能久一些,平時在下也會有差遣,要求可能嚴格一些,望堯臣兄不要介意。”
張侖誠惶誠恐:“末將不敢,大人有何差遣,隻管吩咐便是。”
沈溪拍拍張侖的肩膀,笑著說道:“咱們彆太拘泥,就按朋友相處便可……”
二人說話時,隊伍還在行進。
此時太陽已經升到半空,天氣開始變得炎熱起來,道路兩側不少百姓簇擁圍觀,雖然京畿周邊出現叛亂,但順天府受到的影響較小,百姓知道這是沈溪領兵出征,自發組織起來慰勞大軍,沿途不時可見裝滿諸如雞蛋、乾糧等慰問品的籃子。
但因沈溪之前已有嚴令,不得騷擾百姓,沒有人伸手去拿。
沈溪道:“趕路要緊,有什麼事等紮營後再說。這一天少說也要走八十裡,怠慢不得!”
……
……
兵馬一路行進。
白天隻有中午短暫時間原地休息了一下,將士們吃了些自帶的乾糧和羊皮袋裡裝的涼白開便又繼續上路。
下午全軍行進速度更快。
看起來老爺兵一樣的京營兵馬,跟隨沈溪出征後被激發出潛力,行進速度絲毫也不遜色於那些邊軍士兵,紮營時天色已完全黑下來,當天走的距離已超過預期的八十裡,甚至過了一百裡。
到底是平原地區,加上走的又是官道,士兵們的行進沒有受到阻礙,隨軍輜重和糧草也有馬車、騾子馱運,一切都有條不紊。
“沈大人……”
營帳紮好後,張侖才到沈溪的帥帳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