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一章 割舍(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9370 字 9個月前

沈溪微笑著說道:“九月底我就要出征,可能十多天不能回來。”

惠娘臉色陰沉,並不想沈溪踏上戰場,除了不想獨守空閨外,她更不想再一次當寡婦,她現在所有的希望都係於沈溪身上,若沈溪出什麼事,她將無處容身,隻有陪葬一途。

李衿突然沒來由說了一句:“姐姐說想跟你一起出征。”

沈溪道:“這像什麼話,打仗又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這次出海會很危險,我不想讓你們冒險。”

惠娘沒有爭論,李衿坐在旁邊默不作聲,有些事在這院裡屬於禁忌,沈溪過來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因要領軍出征,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沈溪笑了笑:“我還沒吃晚飯……這邊沒準備嗎?”

惠娘側頭看了看:“不是早就讓東喜去做了嗎?衿兒,你去看看。”

李衿明白惠娘要跟沈溪單獨敘話,起身往門口去了。

等屋子裡隻剩下沈溪和惠娘,惠娘也無意馬上切入正題,先閒話起家常來:“這幾天妾身正跟城裡的人牙子談,看看有沒有資質好的丫頭,買回來既可以伺候,又可以培養她們做生意……不然這院子太過冷清,老爺不在總覺得寂寥。”

沈溪點頭:“想買就買,丫頭到你這裡,總歸是她們的福分。”

這時代人口買賣合理合法,不過並非買斷終身,而是簽賣身契,一簽就是多少年。

不過跟著惠娘的丫鬟,除了那些沒成年的,都有不錯的歸宿,尤其是沈家那些丫鬟,現在都得到想要的生活。

惠娘再道:“老爺身邊該多幾個人伺候,不過妾身知道老爺分身無暇,再者老爺眼界太高,不過妾身還是希望能在江南選幾個鐘靈毓秀的丫頭,平時端茶遞水房裡伺候,讓老爺能滿意。”

沈溪皺眉:“怎麼突然說這些?”

“想起來就說了。”

惠娘道,“不然女人在深閨中能做點什麼?老爺讓管理的賬目,早就做好了,其實城裡的開銷多少,各自都有本賬,妾身沒法細查,是多是少無法確定,隻能估計個大概。至於以前的虧空,現在基本補上了,哪怕朝廷一百萬兩銀子不劃撥來,暫時也夠了,後續產出足以把城池繼續建設下去,還能造出更多的大船。”

因為惠凝說話語氣很古怪,沈溪覺得有種交待“後事”的意思,當即皺眉問道:“你想跟我一起上戰場?”

惠娘搖頭:“彆聽衿兒瞎說,妾身的意思是說若是老爺有意的話,妾身會追隨左右,但這次老爺出去的時候不長,可能隻有幾天時間,妾身去了隻會破壞老爺的大事,不如留在城裡等候。不過妾身還聽說,老爺想讓京城的家眷,早些搬到新城來?”

沈溪在這件事上沒有隱瞞,點頭道:“我的確這麼想的。”

惠娘再道:“老爺這麼做,是想跟家人團聚,妾身不覺得如何,隻是老爺……以後不打算回京城了嗎?”

當問到這問題時,惠娘非常嚴肅,望向沈溪的目光帶有極大的質問,當沈溪跟惠娘對視時,發現自己沒法擋住惠娘那灼熱的目光,幾度想避開。

沈溪神色平和:“怎麼突然問出這種問題來了?難道這裡能作為長久居所?”

惠娘道:“妾身現在不知老爺要做什麼,不過以妾身想來,老爺一直有歸隱的想法,大隱隱於市,或許老爺就是想在這裡安家落戶,把這裡當作以後生活的地方,對嗎?”

沈溪搖頭:“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就算我想離開朝堂,陛下會允許?朝廷那麼多事,很多離開我沒人能辦成。”

惠娘跟著搖頭:“老爺以前是文臣,沒法選擇,所以不能隨便離開朝堂,但現在老爺是國公,是世襲的勳貴,無論將來是否在朝廷掛職,都是朝廷棟梁,就算陛下要啟用,也未必需要將老爺捆在具體職司上……老爺有資格跟陛下說,此戰後歸隱幾年,以後有大事重出朝堂。”

此時惠娘很認真,她在跟沈溪求證,但沈溪卻沒法麵對她的這些問題。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惠娘揣測,但因惠娘是跟他相處最多的女人,而他也近乎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麵展現在惠娘麵前,所以很多事瞞不過。

對於歸隱,沈溪老早便有如此想法,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太累了。

沈溪道:“若有機會的話,我確實想休息幾年,但問題是退下來容易,再想回去就難了。”

“以老爺的性格,不會舍不得。”

惠娘淡淡一笑,“老爺的胸襟無人可比,妾身沒見過有人可以跟老爺的胸懷相比。所以……老爺若是決定放下,那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重新拿起來。”

沈溪苦笑道:“惠娘,為何每件事你都說得這麼認真?你就好像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惠娘微微閉上眼,搖頭道:“跟老爺相處的時間久了,見過太多事,互相間的了解還不夠嗎?老爺不也總是拿妾身的軟肋來挾製,讓妾身不得不留在您身邊,當一個三從四德的女人?”

這話讓沈溪有些難堪,他嘴角抽搐一下,卻沒找到理由反駁。

惠娘再道:“在妾身看來,或許這一戰,可能是老爺計劃中為朝廷最後一次領兵,此戰過後老爺可能就要歸隱……但妾身又覺得老爺不單純隻是歸隱那麼簡單……但具體是什麼,妾身不清楚。”

“惠娘何出此言?”

沈溪驚訝地問道。

惠娘仔細思索後,若有所思:“若是老爺想歸隱田園,或者留在這座新城,不會連續徹夜不眠不休思考,對於老爺來說,眼前的一切並非放不下,除非有讓老爺更割舍不了的東西,讓老爺猶豫。”

當惠娘說完這番話後,沈溪非常震撼,因為他長久以來的想法,好像隻有眼前這個女人讀懂了。

無數的夜晚,夜深人靜後沈溪默默發呆,所想其實就是這件事。

“連權力和名位我都能放下,還有什麼割舍不了呢?”沈溪笑了笑,總歸還是否認了惠娘的說法。

惠娘搖頭:“若是妾身能看懂,就不會來問老爺了。妾身隻是想提醒老爺,若老爺真決定了,妾身會跟著老爺的步子走,不會有絲毫猶豫。老爺都放得下,妾身有何放不下的?”

沈溪道:“那泓兒,你真能放下?”

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讓惠娘回答不了。

惠娘沉默了,她在想兒子,而後眼角流出淚水,道:“若真為他好,哪怕一輩子都不見,妾身也能放下。”

“但我放不下。”

沈溪道,“這次我會讓泓兒一起來,我想讓他重新認你這個母親,我還想給你恢複原本的身份,迎娶你進沈家門。”

“老爺……您這又是何苦?這不是讓所有人都痛苦嗎?”惠娘斷然搖頭,根本無法接受如此安排。

沈溪道:“我說過,會給你名分,不是誆騙你,我答應你的事絕對會辦到,我也會給你最穩妥的方式,不會讓所有人痛苦,你還是你,一家人不會離散。以前的事也可以完全煙消雲散。”

惠娘此時已完全顧不得再去想有關沈溪有何放不下的事情,也無暇去想沈溪未來到底要做什麼。

她現在心裡隻有沈家人,還有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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