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是佛郎機人的船隊,沈溪身邊將士明顯鬆了口氣,在他們看來,佛郎機人不過是沈溪手下敗將,對沈溪應該非常懼怕才對,前些年又是給大明送銀子,又是主動上貢,足以說明佛郎機人沒膽量跟大明交戰。
隻有沈溪清楚,論海戰的能力,佛郎機人比之倭寇強了不止一個級彆,如果說他帶來的船隊可以輕鬆將倭寇擊敗,但跟佛郎機人的船隊打,勝算隻能說是五五開,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會落於下風。
佛郎機人就是靠海上劫掠起家,他們擅長的就是海戰,沈溪現在製造的船隻、火炮等,很多是從佛郎機人那裡取經而來,就算他大膽地做了一定改進,更接近於前世十七世紀歐巴羅大陸的造船水平,但佛郎機人勝在海戰經驗豐富,完全可以用微操技術來彌補裝備性能的不足。
“他們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沈溪微微皺眉問了一句,隨後一擺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讓佛郎機人的使節到岸上來見我。”
本來是一場大明在自己國土上剿滅倭寇的戰事,突然演變為一次外交事件,如此一來島上的倭寇也就沒那麼重要了,一切都要以處理眼前的外交事件優先。
雲柳去通傳後,信號彈迅速升空,五顏六色交相輝映,足以讓海上的人在短時間內明白沈溪的意圖。
加上岸上臨時設立的燈塔發出的信號,沈溪的意思基本上能準確無誤地傳遞出去。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艦隊那邊有船隻在往岸邊靠近,並非是小船,旱門港水文情況特殊,漲潮後就算是水位淺一些的地方也能通行中型船隻。
多羅德風塵仆仆從其中一艘船上下來,跟他一起來的有明軍士兵,原來這條船屬於明軍艦隊所有。
“沈大人,您居然不在船上?怎麼親自到這種鳥不拉屎的荒島上來了?”
多羅德上岸見到沈溪後有些意外,在他看來,沈溪這樣的大人物更應該留在船上坐鎮,因為佛郎機人主帥的習慣便是留守指揮艦,陸地交戰刀槍無眼,主帥不躲在相對安全許多的船上實在說不過去。
或許正是因為忌憚沈溪親自在船隊坐鎮,先前佛郎機人才沒有貿然接近明軍艦隊,生怕引起誤會。
沈溪道:“副提督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啊?”
沈溪不想跟多羅德多寒暄,而是想迅速弄清楚對方來的目的,他已做好跟佛郎機人作戰的準備,不會因為佛郎機人的船隊強大而起畏戰之心,畢竟戰艦和火炮製造技術的代差足以彌補經驗的不足。
他不擔心自己會被困在島上或者如何,就算海戰失敗,這裡也是大明地界,僅僅舟山群島以及杭州灣一線就有定海衛、昌國衛、觀海衛、臨山衛、海寧衛、金山衛等多個衛所,每個衛所都裝備有海船,他有的是方法回到新城。
多羅德沒有上礁石,而是站在下麵,抬頭望著沈溪:“沈大人,我們本來是要北上新城做買賣,路過此地,遇到一些不明來曆的船隻,他們說島上出事了,所以我們特意過來看看……我並非是艦隊的指揮官,前來不過是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多羅德很狡猾,言語間雖然恭敬,但威脅的意思顯露無疑。
倒不是說他恐嚇要把明軍船隊擊敗,而是告訴沈溪,他們的態度是暫時保持中立,如果沈溪不答應他們的條件,或許他們就會站到倭寇一邊跟明軍交戰。
沈溪道:“本官正在帶領朝廷兵馬平亂,對象便是這島上的倭寇,跟你們佛郎機人無關。”
“原來是這樣……”
多羅德笑道,“這裡是大明的領土嗎?以我所知,你們在島上沒有派駐兵馬,也沒有你們所謂的衙門,此地乃是無主之物,你們派出艦隊前來圍剿,不是入侵嗎?”
胡嵩躍本在旁安靜傾聽,此時忍不住跳出來喝道:“你這家夥說什麼鬼話?這裡乃是大明海域,島嶼自然也是大明的海島,你居然敢說不是我大明領土?不是我們的,難道是你們的不成?”
多羅德如同一個外交家,用一種看似睿智的方式表達他或者佛郎機人的意思。
“我想說的是,在我們國家,隻有土地上有軍隊和居民,還有官方派駐機構,才能算是領土,現在很顯然這座島上的居民是你們口中的倭寇,他們此前一直生活在這裡,所以這裡應該是他們的領土,就算他們沒有建立國家,你們的行為也是入侵……”
這話讓沈溪身旁將士非常生氣,一個個怒視多羅德,若非沈溪在旁,他們指不定要怎麼對付這個胡言亂語的西洋人。
沈溪笑了笑:“閣下說的這些話似乎義正言辭,但從來都改變不了這裡是明朝領土的事實,你們在南洋做出侵略他國和領地的事,在美洲更是大量屠殺印第安人,居然還有臉跟我說這些渾話?”
沈溪的話讓多羅德始料未及。
多羅德用他的邏輯,或者說是所謂的“海上慣用法則”跟沈溪講道理,但他忘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佛郎機人本身就是靠當海盜發家,他們做的事基本都是侵略甚至滅亡那些弱的國家。
多羅德有些慚愧,但還是咬牙切齒道:“現在我跟沈大人說的,是你們在侵犯一處本不屬於大明國土的地區,應該秉承先來後到的原則……這裡我們曾經停駐過,現在我們的船隊就在東南邊,要靠岸補給。就算你們不同意,也應該按照對等原則,把島上的土地平均劃分,同時設立貿易區。”
“放屁!”胡嵩躍終於忍不住,將腰間的長刀抽出來,指著多羅德,“你個紅毛鬼子,簡直活膩了!”
就在胡嵩躍準備動手時,一旁沈溪的侍衛已將他攔下,此時沈溪也從礁石上跳下,走到多羅德麵前。
多羅德沒有任何膽怯,作為北海、地中海和西印度群島地區臭名昭著的海盜頭子,他見慣生死搏殺,作為外交使節前來交涉,早有心理準備。
沈溪笑道:“閣下所說,如果本官不同意呢?”
“那我們就……”
多羅德本來要威脅沈溪,但始終底氣不足,因為他很清楚沈溪的本事,若是貿然得罪,那就是一場戰爭,雖然他們的六艘船都是大船,但沈溪這邊同樣是六艘大船,此外還有許多中小型船隻,而且這是沈溪親自統領的船隊,不能低估明軍的實力。
沈溪道:“我不管你們的船隊是否是你統領,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們要在這裡平倭寇,我給你們兩個時辰的時間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如果不走的話,就意味著大明跟佛郎機正式開戰,之前簽訂的所有協議就此作廢,今晚在海上就會爆發一場大戰!未來你們在大海上走到何處,我們大明的船隊都會奉陪到底!”
多羅德很沮喪,顯然他對這次談判結果很不滿意,在佛郎機人眼裡,明軍正陷入跟倭寇作戰的泥潭中,他們前來施壓的話很容易迫使明軍妥協,從而獲得想要的便利。
但他們沒料到,沈溪軟硬不吃,不會因為佛郎機艦隊的強大就畏懼。
多羅德道:“你們想腹背受敵嗎?”
“試試看吧!”
沈溪淡淡一笑,道,“你們的船隻未必比我們的更大、更堅實,你們的火炮也未必有我們的精良,我們的船隻和兵馬數量遠勝你們,你們有何膽量在這裡叫板?兩個時辰……從現在開始,兩個時辰後,我們的船隊會向你們開炮,海戰一旦開啟,我們將不再是盟友,而是敵人!”
“你……你……”
多羅德已知再跟沈溪嗦屬於自找麻煩,一邊指著沈溪,一邊快步往港口的簡易碼頭而去,趕緊回去跟上邊的人傳達沈溪的意思,決定下一步動向。
這次交涉談崩了,雙方海戰很可能會在接下來兩個時辰內展開。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